【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潘攻愚】
上周,就在《權力的遊戲》即將迎來大結局一周年之際,HBO的新一代拳頭產品《西部世界》(Westworld)第三季一共8集也走向了終點,也許是對陪伴大家足足八年的權遊爛尾的怨念餘波尚未完全散去,《西部世界》第三季第6集剛剛播出之後,有關這部戲是不是也會虎頭蛇尾的討論已經出現在了各大社交網絡平臺上。
先不論這三季中的每一集製作水平是否達到了觀眾的期望,總的來說,《西部世界》有一條一以貫之的主線,而且三季拍攝下來較為完美地完成了「正-反-合」的立意螺旋上升:第一季主題是host(機器人)可以連結記憶碎片,跳出的日常循環(loop),完成了自我覺醒,這是host的人化;第二季的主題是人類在園區內不斷陷入各種命中注定式的循環,是人的host化;第三季則進一步強化了人與host的鏡像隱喻色彩,指出未來世界中的人類社會無非也就是個遊樂園區,個體都被數字代碼操控,若要實現人類自由,避免走向毀滅性的結局,需要一場人類覺醒的大革命。
它引領觀眾們一起思考的核心是人類是否有自由意志或者自由意志何以可能,這也是近代以來西方哲學的一大主題。只不過第三季的故事場景跳出了園區,女主角德洛蕾絲力圖發動一場打碎「人造上帝」雷赫勃——即把人代碼化的暴力革命,極大地軟化了《西部世界》的硬科幻色彩,帶有強烈的現實批判意義(最後一集,人類看到未來人生劇本之後發生的街頭暴亂,活脫脫就是《小丑》的翻版)。
在這裡有必要插一句,玄幻和科幻的內在思維理路很多時候界限確實很模糊,因此,我們有機會在中國古代文學中找到可以和西方科幻對接的「武器庫」。誕生在清中前期的著名短片小說集《聊齋志異》可以說是這方面的典型代表,作者蒲松齡以高超的文學技法融合了魏晉時代的鬼怪民間故事集和唐傳奇,有了「一書兼二體」之稱(紀曉嵐對《聊齋志異》的評語,很獨到)。蒲松齡所能汲取的思想資源儲備相當廣闊。比如《阿繡》這一篇,「意識與肉體同一性」這一主題,在《西遊記》中也同樣出現過,可以和《西部世界》相映成趣。
僅舉一例:《西部世界》的女主角德妹從園區帶出了四個自我意識的複製球,然後3D列印了幾個軀體,然後再把複製自我的意識塞到軀體中,猶如孫悟空拔了一根毫毛有了分身一般,但「黑妹」作為「德妹」的分身,最終背叛了德妹,這會立刻讓人聯想到《西遊記》中的「真假美猴王」,如來的最終裁決相當經典:「汝等本是一心,且看二心競來」。這個判詞幾乎可以原封不動地貼到《西部世界》的第三季觀後感中。
《西部世界》第三季強化了人和host的鏡像隱喻
女主角Dolores複製了四個自己的意識球,分別裝入不同的皮囊中
下面,我們不妨翻開這部「寫鬼寫妖高人一等」短篇小說集,看看它為我們帶來了怎樣一種「科幻」體驗。
一、人體3D列印
《聊齋志異》近500多短篇中,如果按照大眾讀者熟悉度加權分等級排列,那麼《畫皮》、《聶小倩》等絕對是可以排在第一檔的。平心而論,如果從篇目的行文結構、筆法拿捏或者藝術思想深度作為評價標準,這兩篇未必是最佳,但自上世紀三十年代以來,當影視界把眼光瞄準這部志怪小說的時候,屢屢對《畫皮》等篇趨之若鶩,不斷改編翻拍,主要也是因為離奇的情節有一種力透紙背的畫面感,那種沁人心魄的驚怖心理衝擊非常符合多媒體化的展現模式,蒲松齡這麼一個72歲才捐了一個貢生名額的落魄文人,如果泉下有知,他的作品能在兩百五十多年後養活一大批的影視劇製作人員,恐怕也會相當欣慰。
《畫皮》對人體3D列印給予了特寫描述,雖然只有寥寥50個字左右,但從「皮」到「人」的過程一氣呵成,層層遞進,饒有趣味:
……面翠色,齒巉巉如鋸。鋪人皮於榻上,執彩筆而繪之;已而擲筆,舉皮,如振衣狀,披於身,遂化為女子。
此篇上下文多次暗示,女鬼「執彩筆而繪之」絕非第一次,可見她具備一種類似於西遊記「白骨精」的手段,而且借用《西部世界》的術語,女鬼若需要給自己續命,也需要一種「意識球」,和人皮相結合之後才能行走於人世間,這個「意識球」就是人的心臟,她和男主角王生媾和的目的,無非就是獲取王生的心臟。
《西部世界》中的人體3D列印,原材料是白色的漿液
縱觀志怪類小說史,女鬼吃人的橋段很多,但蒲松齡所獨有的科幻點在於畫皮「裂生腹,掬生心而去」,即沒有把人心當成一種營養品,更多賦予了心臟以屬靈的意味,這就給王生在篇目結尾的復活埋下了伏筆,有趣的是,王生的老婆為了救丈夫,祈求街市上一個瘋瘋癲癲的乞丐,乞丐用了另一種升級版的3D列印,複製了王生的心臟,重新把它塞回軀體中:
頓欲嘔。覺鬲中結物,突奔而出,不及回首,已落腔中。驚而視之,乃人心也。在腔中突突猶躍,熱氣騰蒸如煙然。大異之。急以兩手合腔,極力抱擠。少懈,則氣氤氳自縫中出。乃裂繒帛急束之。以手撫屍,漸溫。覆以衾裯。
「兩手合腔,極力抱擠」,以及「氣氤氳自縫中」這些細節描繪的過程可以說已經極為符合《西部世界》造host的那個過程了,而且連列印的原材料都一樣,都是白色粘稠液體(王生心臟列印靠的是「乞人咯痰唾盈」)
除了「靈與肉」離合這個意象之外,《畫皮》還深埋了另一層有關人性的涵義。
電影《畫皮》中,對女鬼現身一段做了比較誇張的藝術化處理
大家習慣了電視機和銀幕之前各種改編的《畫皮》版本,女鬼各有各的狐媚兇殘自不必說,但絕大部分都把男主角塑造成了人畜無害傻白甜的文弱書生。但原著中的王生則是另一種面貌。前兩段兩句讀罷,你就知道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渣男。在筆者看來,這個渣形象把《畫皮》的立意拔高了一大截,而且完全可以和《西部世界》相呼應:人的自由意志問題。
如果是畫皮主動勾引王生,致王生被害,無疑就掉入了唐傳奇的那種「假幻設以自見」的窠臼了,雖然蒲松齡很多篇目有「洗稿」唐傳奇的嫌疑,但每次都洗的很高級,這也是為何《聊齋志異》在小說史上的歷史地位如此之高的一大原因。
簡略一下故事情節,一個二八姝麗在清晨的大馬路上獨自行走,王生見色起意,主動上前撩騷,兩個人完成了一個著名的畫皮式的三問三答,隨後王生把她帶回家,在結髮妻子警告和抱怨之後依然與之「寢合」,發生了肉體上的關係。在樸素的因果報應天理循環之外,蒲松齡的留白可以說相當玄妙,給了讀者以廣闊的解讀空間。
畫皮是否真的沒有「勾引」王生?王生之死是否是狹義的自由意志帶來的結果?文本開頭第一句點明:「(女鬼)抱襆獨奔,甚艱於步」,單身女子清晨獨自在路邊艱難踟躕,這幅場景本身就較為罕見,王生上前搭話,有可能是被「釣魚」的結果。
6個不同人生階段的威廉坐在一起對話
在一連串世事因果鏈條中,自我意志行為的遞歸到底可以追溯到哪一環?《西部世界》第6集,以五個不同人生階段的威廉對話為例,探討了這個問題。如果進一步追問因果的先驗性問題,則會引發無窮倒退,《西部世界》第二季則給出了「交互性」因果序列這一解法,可以說很有洞見。即伯納德和德洛蕾絲本質上是一個互相調試的過程。《畫皮》整篇通讀下來,我們發現,王生和女鬼的互動,也是一種符合「主奴辯證法」的互相牽制的過程。
二、「現實」與「虛擬」
《西部世界》三季看下來,觀眾會發現其中有五大遊樂園區,雖然其中一個尚未被曝光,猶抱琵琶半遮面,但眼尖的鐵粉已經提前劇透了,那個尚未曝光的園區是「中世紀園區」,而且還透露出編劇和導演的惡趣味:由於HBO的精品劇《冰與火:權力的遊戲》最後爛尾爛得實在是離譜,觀眾吐槽過於猛烈,所以HBO決定給它續一個「小命」,把龍媽的寵物兼坐騎——火龍的道具直接搬到了中世紀園區並且將其復活。
《西部世界》的惡趣味:《權力的遊戲》中的龍被拉到了中世紀園區做成了道具
《西部世界》第三季相比前兩季,劇情的一大延伸就是「虛擬」嵌套化了,Delos公司打造的為富人階層遊樂體驗的西部世界,背後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即搜集遊客信息,搞一個永生計劃,而且遊客信息的買家是第三季的反派boss——被Serac掌控的incite公司,最終目的是把人類世界園區化,以消除各種「不合理」的混沌。
這個圓球就是可以操控人類未來走向的數字怪獸羅波安(Rehoboam)
在目睹21世紀中葉法國巴黎整個城市被核爆之後,Serac感覺到了上帝已死,於是著手「人造上帝」,認為數據霸權帝國操控下的人類社會可以最大限度地消滅各種混沌,驅逐並且肉體消滅各種「特立獨行」者(outlier),只有這樣才能保證人類社會的完美和諧的。這種把人當host分門別類的法西斯式的構造方式,遭遇到了逃出園區的,以德洛蕾絲為首的host挑戰。在女主角德洛蕾絲看來,在探討自由意志之前,我們應該先把一個前提性的問題搞明白:什麼是虛擬(假),什麼是真實(真)。
這個問題,生活在17世紀的蒲松齡心有戚戚。整部《聊齋志異》,相比秦漢三國兩晉時代的志怪作品,其實早已經擺脫了「明神道之不誣」的迷信色彩,換言之,鬼狐是用來喻人而非駭人的,從這個意義上講,鬼狐的世界是一個就是一個「遊樂園區」,人可以在兩個世界(甚至是人-妖-鬼三個世界)來回穿梭。餘英時在《紅樓夢兩個世界》中,曾提出過一個假說,認為曹雪芹設定的大觀園的園內園外曾受到蒲松齡的啟發,這當然算是一家之言。
《嬌娜》想像了一個讀書人的室外桃園
廣義上的「虛擬」與「現實」的對立,我們可以從近500篇的《聊齋志異》中挑出上百篇,最典型的莫過於《辛十四娘》、《張鴻漸》、《白於玉》、《晚霞》、《紅玉》等篇。行文至此,一些讀者肯定認為《辛十四娘》、《張鴻漸》的故事脈絡最為契合《西部世界》,尤其是張鴻漸作為主角,每日在紅顏知己舜華親手打造的「西部世界」園區賭博玩耍,玩累了然後再回到現實世界的家裡吃飯睡覺,像極了《西部世界》重度依賴症患者威廉。
但筆者在這裡卻要拈出另外一篇看似文案脈絡和《西部世界》吻合度不是很高,但立意更為貼近的一篇——《嬌娜》。以落魄秀才為男主角是《聊齋志異》的慣有套路,但此篇寫作技法之高超,完全可以在近500篇中排進第一檔。《嬌娜》篇突破了《西廂記》的那種「一生一貼一旦」,窮書生+富家小姐邂逅三人成戲的模版,相比其他篇目,有了一種「舔狗舔到最後未必一無所有」的缺憾,而且情節推進有一種搖逸綿密的波浪感,尤其是最後男主角持劍立於驚雷之中,護佑狐狸精一家「渡劫」,最終卻並未和相愛的人走到一起,蒲松齡以「異史氏」的名號對《嬌娜》這篇作了點評:「觀其容可以忘飢,聽其聲可以解頤。」指出愛情的永恆性不在皮肉,而在於靈魂的碰撞,這一點可以類比《西部世界》中的德洛蕾絲和泰迪永遠只能存在於虛擬世界的愛情。
為何說《嬌娜》更契合《西部世界》第三季,是因為它巧妙地設定了「虛擬嵌套」,出現了「虛擬世界中的虛擬世界」這一場景,再次,我們不得不佩服蒲松齡的腦洞。
《嬌娜》還設定了一個「狐中有鬼」的二重虛擬世界
男主角的名字叫孔雪笠,而且被蒲松齡設定為至聖先師孔子的直系後代(聖裔),屢考不第,他蝸居破廟,差點客死他鄉,卻陰差陽錯進了一座古宅,給大戶人家當了家庭教師,過上了大魚大肉美女伴身的「腐敗」生活,整個過程如夢境一般,某種意義上這也是篇爽文,窮酸不堪的蒲松齡以此自喻,但他還不滿足古宅作為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紅顏知己嬌娜雖然是個狐狸精,又把他帶入了二重夢境,一個真正脫離時空的三界之外,兩個虛擬世界中分別有兩個嬌娜,如同孿生兄妹一般:「姨女阿松,年十八,畫黛彎蛾,蓮鉤蹴鳳,與嬌娜相伯仲也」。
而且篇目中還設定了兩人回到現實世界之後,孔雪笠見到了阿松給自己生的兒子,這就可以判定「古宅」和從「古宅」飛升之後的「廣寒宮」虛擬世界至少是用「硬體接駁」的方式引入了孔雪笠這個host,而不是在軟體層面重新寫了一串虛擬機代碼,換言之,孔雪笠的多重世界,本質上並不是類似於黑客帝國 Matrix 式的虛擬空間。
三、「記憶編輯」的悲喜劇
《西部世界》第三季的主題是數字霸權帝國對人類的反噬。在數據怪獸羅波安( Rehoboam,古猶太國王所羅門之子)的操作下,每個人的劇本自出生之後就寫好了,結婚生子和工作等一切皆有安排,而且Rehoboam會推算出每個有自殺傾向的人的具體自殺時間和地點,而且可以用基因編輯功能強行修復一些「離群索居」者——即Rehoboam判定的會對社會造成混沌狀態的危險分子。位於舊金山的白房子治療中心,是專門研究如何修改人類記憶的(不過《西部世界》的劇本對這個工程設定為失敗,只有十分之一的人真正成功完成了記憶修改)。對Rehoboam的創建者Serac來說,他對「人到底是不是純粹的一萬多條代碼」這個問題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西部世界》中被實驗者口腔中被植入晶片,人的記憶就可以被重新編輯
總的來說,《西部世界》第三季是在非常悲劇的主基調下研究人類到底在何種意義上可以擁有自由意志的;有趣的是,在《聊齋志異》中,蒲松齡以一種輕喜劇的方式也告訴讀者,人類確實是可以被reedit(重新編輯)獲得新生——《陸判》。《陸判》這一篇也深度涉及到陰陽兩界的聯通,但情節有突破性的地方很多。主角朱爾旦性情豪爽,和陰間的判官結成了好友。判官發現朱爾旦雖然好學上進,但他的「先天代碼」實在是太糟糕了,所以屢考不中,資質非常平庸。為了幫助好友,陸判麻醉了朱爾旦,把他的體內晶片拿了出來,重新編輯了一遍:
先寢,陸猶自酌。忽醉夢中,覺髒腹微痛;醒而視之,則陸危坐床前,破腔出腸胃,條條整理……從容納腸已,複合之,末以裹足布束朱腰。
《聊齋》中,陸判正在重新編輯朱爾旦的意識世界
「破腔出腸胃,條條整理」的這個過程,幾乎就是翻版《西部世界》中維修組是如何調試bug,重設host的工作狀態的。被重新編輯過的朱爾旦從一個考場廢柴搖身一變,成了科舉 「超級賽亞人」,同窗好友只能嘲諷他考試作弊:
未幾,科試冠軍,秋闈果中經元,同社生素揶揄之。
當然了,限於當時中國醫術的發展,蒲松齡依然認為「心」才是人類真正的思維器官,所以《陸判》中還出現了換頭不換心智的狀態,朱爾旦的老婆覺得自己長得醜,也央求陸判重新編輯自己,換了一個頭,這個高級美容術依然還保持了原有的人格同一性。
在《陸判》的最後判詞中,蒲松齡的自述卻相當令人心酸:
而況加鑿削於肝腸,施刀錐於頸項者哉!陸公者,可謂媸皮裹妍骨矣。明季至今,為歲不遠,陸公猶存乎?尚有靈焉否也?為之執鞭,所忻慕焉。
客觀地講,蒲公作品中頻頻出現某種《西部世界》Rehoboam之「命定論」的傾向,但他依然說「陸公猶存乎?尚有靈焉否也?為之執鞭,所忻慕焉」,如果世上真的還有一個陸判,蒲松齡是絕對願意讓他重新編輯一下自己,在科場上飛黃騰達,寧可「為之執鞭」。
結語
限於篇幅,筆者不能一一道述《聊齋志異》其他的一些好玩有趣的科幻元素,比如在《素秋》篇中,蒲松齡塑造了一個活著的「谷歌」,人肉行走的大型資料庫俞恂九,但這個無所不知的人形百科全書,卻最終因為一次偶然的名落孫山而精神崩潰氣絕身亡,這對當時的科舉是一個辛辣的諷刺。
除此之外,蒲松齡每每在設定虛擬世界時都伴隨著特有的時間節點語詞,比如「簌忽」、「頃刻」、「良久」等等。這也讓我們思考一個完全算法的「虛擬世界」和「夢境」的區別是什麼。其實蒲松齡已經在思考一個複雜的時間哲學問題。
構建虛擬空間的成本是非常高的,打個比方,我們在玩單機遊戲《三國志》,選擇劉備,那麼地圖上高亮的蜀漢這一方優先被計算,那麼黑暗一邊的,只有角色所經過的區域,它所有感官所及的範圍,才會去演算相關的物理規律,包括五感(光影)、重力、交互等。其結果會渲染成訊息,通過交互接口傳遞給角色的靈魂。
這樣的結果就會導致出現「時間差」,夢境裡的絕大部分訊息,是智能體(我們)自己 「想像」出來的,所以《白於玉》、《夜叉國》可以被看成一種AI 技術已經可以通過機器學習訓練神經網絡,主動生成出視覺圖像,男女主角擁有在夢中甦醒的能力,人們在清醒之後,研究視覺的細節豐富程度,很多人都可以得出結論,夢中視覺和現實中一樣豐富細緻。
所以「真實的夢」(如《嬌娜》、《宮夢弼》、《梅女》等等)和「虛假的夢」(如《晚霞》這一篇,女主角只有在「虛擬世界」自殺,才能在現實世界復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算法。前者用計算模擬一個客觀世界,並通過標準接口(五感)輸入。角色沒有到達的地方,事物也是客觀運行中的,而後者更類似於催眠,只給予智能體一些關鍵的暗示(有限的變量), 然後讓智能體的感官神經網絡自己模擬出感官細節。
所以說,《聊齋志異》雖不是硬科幻,但探討的很多內容都給人一種科幻先鋒派之感,當中國的科幻文學界每每醉心於西方所謂各種流派路徑之時,是否可以回過頭來仔細思考,原本我們認為的科幻荒漠地帶其實綠草如茵,卻缺乏一雙發現它的眼睛,比如《聊齋志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