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31日18:00,河南建業官方宣布,俱樂部擬更名為「洛陽龍門」。這是一個此前從未出現過的名字,從球迷到媒體記者對此都感到難以置信。
短暫的恍惚、錯愕過後,河南建業球迷紛紛發聲,當天18:16,河南建業發布擬更名公告僅16分鐘後,建業紅魔球迷俱樂部下屬的Ultras小組北看臺青年團宣布解散。「之所以作出這樣的決定,是因為我們都認為,此時是河南建業這支球隊的關鍵時刻,也是我們球迷組織創立以來遇到的最大危機。希望以我們的犧牲,旗幟鮮明地表明自己的態度與立場。」在接受新時報記者採訪時,北看臺青年團負責人張旭昇這樣說道。
關於航海的回憶
「2020年,我到現在還覺得,自己一直沒能跨過去。」回憶起那個滿是失落、悲憤的夜晚以及之後幾天的經歷,張旭昇對記者這樣說道。
那天晚上,解散北看臺青年團的決定出爐後,小組成員紛紛表示了理解與支持,沒有一個人反對。張旭昇喝了一場大酒,卻依舊遲遲難以入眠。他在社交媒體上這樣寫道:「我做夢都沒想到過,會以這個方式和這個付出了四年心血的小組說再見,青春結束了,大家有緣再見……」
24歲的張旭昇,打小就是建業的忠實球迷,北看臺青年團這個建業死忠球迷組織,也凝結著他無數的心血。他從未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被一直以來追隨的球隊「背叛」。
名,改了。姓,也要改?1月1日,很多建業球迷聚集到位於鄭州市朝鳳路18號的航海體育場外,進行抵制。這裡是建業的主場,也是建業俱樂部駐地。徹骨寒風中,有球迷在俱樂部門前長跪不起。張旭昇也去了那裡,儘管北看臺青年團解散了,但他依然是一個「紅魔」。張旭昇感慨:「2019賽季的最後一個主場,我們到這裡為球隊吶喊助威,誰能想到,那竟可能成為在航海的最後一戰……」航海體育場外,一個朋友說的一席話,令張旭昇異常動容——「人們都說,胳膊擰不過大腿。但說這話的人,你真的擰過嗎?這一回,我們就要擰給你們看看!」
1月2日深夜,建業最大的球迷組織紅魔球迷俱樂部在微博發起了「N*24小時堅守河南建業」行動,號召建業球迷行動起來,表明自己的態度。公告發出後,迅速得到了眾多建業球迷的積極響應。製作寫有抗議口號的貼紙,前往鄭州各個知名地標拍照,聯繫、租用鄭州三個黃金地段的LED大屏……接下來幾天時間裡,紅魔球迷俱樂部的會員一直在忙碌著。「我平時其實很能睡,但這些天就是睡不好,睡不踏實,有時候凌晨迷迷糊糊睡一會兒,很早就醒了。心裡就像是壓著一塊大石頭。」張旭昇說。
「河南」兩個字的分量
從河南省內的鄭州、新鄉、焦作、平頂山,到北京、上海等國內城市,再到美國、非洲……五湖四海的建業球迷,前往各個地標性建築前拍攝手持抗議標語的照片,再上傳到社交媒體上。「N*24小時堅守河南建業」行動,製造出了驚人的聲勢。張旭昇告訴記者,已有很多遠在海外的建業球迷與他聯繫,提出希望提供一些資金上的幫助。張旭昇說,自己很理解這些球迷的心情,但紅魔球迷俱樂部暫時還不需要資金上的支持:「到目前為止,我們所做的這些努力與嘗試,以球迷會的會費尚且能夠維持。只是希望他們能繼續發出自己的聲音,力所能及地去宣傳這件事,讓更多的人聽到建業球迷這一群體的呼聲。」
「N*24小時堅守河南建業」行動引發的熱烈響應,證明了這支球隊在河南球迷心中的分量。張旭昇告訴記者:「河南建業這個隊名,已經用了26年了。而這支球隊的歷史,比之更加久遠。上世紀五十年代末,河南隊正式成立,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有很多球迷一直在關注這支球隊、追隨這支球隊。河南球迷對這支球隊有著非常深厚的感情。」在他看來,這支球隊,早已成為了很多身在異鄉的河南人鄉情的一種寄託。
建業球迷並不是「一個人在戰鬥」——浙江綠色旗幟、北京御林軍球迷會、津門虎翼以及上海申花藍魔球迷俱樂部等球迷組織,也第一時間聲援紅魔。對此,張旭昇非常感動:「我們支持的是不同的球隊,甚至之前我們也與一些其他球迷協會之間產生過一點摩擦。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們都表達了對我們的支持。像是申花的球迷,他們之前曾經有過通過守衛『申花』的抗爭,並且取得了成功,這個時候,他們也跟我分享了當年的一些『鬥爭經驗』。我們只是支持的球隊不同,但對球隊的感情是一樣的。大家都是一群熱愛足球、熱愛家鄉的年輕人。從這個角度講,我們都是一類人。如果我是上海人,那麼我可能成為藍魔的一名兄弟,如果我是北京人,我或許就會加入御林軍,因為我是河南人,所以,我是一個紅魔。」
不變的信仰,新的轉機
2020年10月23日,河南建業在淘汰賽第二回合比賽中1比1戰平武漢卓爾,以總比分2比1淘汰對手,成功保級。遠徵大連的紅魔們,在現場為球隊吶喊助威。那一夜,張旭昇與球迷兄弟們開懷暢飲,喝得酩酊大醉。彼時的他,對球隊在2021賽季的前景滿懷期待:「整個2020賽季,其實球隊一直不太順,包括主教練的更迭,外援也遭遇了很多傷病,但在如此艱難的情況下,球隊依舊成功上岸了。這也使得我們對下一個賽季有了更多的期待。誰知道……」
據媒體報導,俱樂部中性化名稱一刀切政策出臺後,建業俱樂部也曾向中國足協反映過、爭取過,希望保留「建業」二字,但這一訴求並未得到批准,「洛陽龍門」的「橫空出世」,也激怒了河南球迷。張旭昇這樣告訴記者:「早在中國足協出臺中性化名稱的政策時,我們球迷協會就已經明確地表達了對更名一事的態度。在我們看來,『河南建業』四個字,已經深入人心,它代表的是屬於河南的足球文化。希望俱樂部盡最大的努力,去守護這四個字。但萬萬沒有想到,俱樂部更名竟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建業』沒有了,『河南』也沒有了。真的非常震驚。我們其實都知道,這個世界已經變了——十幾年前,我們的球隊能靠著幾千萬的投入,去跟豪門球隊拼殺,獲得中超季軍,進軍亞冠賽場。現在,這些都不可能了。我們理解投資人面臨的壓力,也知道他們堅持的不易。我們對這支球隊的感情也從來不曾改變過,即便它降級,我們也一直不離不棄。但這個新名稱,令人感到異常陌生,難以接受。」
在張旭昇們的不懈努力下,轉機似乎已經出現。1月6日深夜,《足球》報報導稱,經與多個相關單位努力溝通,建業俱樂部明確決定,未來俱樂部的新名稱將確定保留「河南」。與此同時,建業俱樂部已向中國足協遞交延緩審核俱樂部非企業化名稱的申請,河南省政府有關部門也正協調解決此事。
建業球迷們並未就此偃旗息鼓,紅魔們的活動也仍在繼續。7日凌晨,張旭昇更新了微博:「河,南,建,業,少哪個都不行!」但就某種程度而言,他們的抵制,已經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
事實上,在建業球迷將抗議付諸行動時,很多人並不看好這一行動的前景。「在很多人看來,你們的抵制從一開始就帶著一抹悲壯的色彩,似乎很難達成目標,你怎麼看?」記者將這個問題拋給了張旭昇。他不假思索地給出了這樣的回答:「如果你不去努力,輸了以後你一定會後悔,如果你拼盡了全力,即便失敗,也可以堂堂正正地離開看臺。我怕,自己今天不去為這個球隊拼一把,老了以後會後悔——這是我的心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