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香港遍地是英國地名
曾經有一位朋友第一次去香港,那晚,漫步星光大道,夜色下的維多利亞港美輪美奐。
突然,這位朋友感慨道:「這香港都回歸20年了,怎麼還叫維多利亞港?我們是不是收回來一個假香港?!」
對此,筆者也有一些深切的感受。
筆者曾經去過香港幾次,大街小巷的一個個拗口地名,都是港英時期遺留下來的。
香港經歷了長達150年的殖民歷史,以英國皇室成員、港督、殖民地官員、英軍軍官命名的街道有800多條,行走在大街上隨處可見。
1990年有一神曲《皇后大道東》,這條馬路就是以維多利亞女王名字命名的,只是女王和皇后的英文名一致,當時被誤翻譯成皇后大道。
在中環核心段,有一個廣場叫皇后像廣場,原本立著一座維多利亞女王的銅像,以此慶祝英國維多利亞女王登基60周年,在這座遙遠東方的殖民地炫耀著帝國的榮光。後來日軍攻佔香港,這座銅像和滙豐銀行前的兩隻銅獅子一起運往日本,準備熔化了改鑄成為武器。戰爭結束之後,銅像在一個工廠角落裡被翻了出來,重新運回了香港,卻沒有回到皇后像廣場,而是放在了維多利亞公園。
喬治六世銅像。
不過,在離皇后像廣場不遠的香港動植物公園,立著喬治六世的全身銅像,顯得格外高大。這個人就是《國王的演講》中的那個主角,回歸了20年,他依然站在那兒顯露神氣。
再比如,我們乘坐山頂纜車,中途會經過堅尼地道站、麥當勞站、梅道站、白加道站四個站點。別認錯了,這麥當勞可不是快餐店,而是港督。這四個名字中三個是港督,另外一個是駐港英軍司令,他曾擔任過署理港督,還是港督的嶽父。他的女兒嫁給了自己的秘書,後來那秘書當了港督。
對此,著名軍隊學者金一南認為,香港問題的關鍵是「去殖民化」的工作長期以來都沒有做好。
他說,「去殖民化」和「一國兩制」完全是兩回事。世界上,任何一個曾經被別國進行過殖民統治,重獲國家獨立、民族解放的國家和地區,都在進行大量、細緻的「去殖民化」的工作。看看印度的「去殖民化」,看看韓國的「去殖民化」,你再看看老蔣到臺灣後所進行的「去殖民化」。印度獨立後,新德裡、孟買、加爾各答等城市,全部將名稱由原先的英式拼法改為印式拼法。而在回歸後的香港,我們幾乎沒有任何這方面的動作。「維多利亞港」,今天還叫「維多利亞港」。「麥理浩道」,今天還叫「麥理浩道」。香港的行政體制、司法體制、教育體制、學校教材,我們一項都未觸及。
2.和平交接是香港未改地名的直接原因
其實,在歷史上,香港都有過幾次地名的更改,而這些更改無一例外都是戰爭導致的。
第一次,是兩次鴉片戰爭,以及甲午戰爭後帝國主義掀起的瓜分狂潮,使得英國人相繼佔領了香港島、九龍半島和新界,建立殖民統治,並使用皇室成員、港督、軍官等重新命名香港各地名,樹立各類銅像。香港老百姓每天都要接觸這些地名,潛移默化中會產生對殖民者的臣服之心。
第二次,是在二戰期間。1941年日本通過「十八日戰爭」佔領香港,隨後就進行了一系列殖民化改造。他們以天皇年號紀年代替香港沿用多年的公元紀年制度,將大量街道名稱改為日本色彩名字,將天皇壽誕等日本慶典節日定為香港假期。
修改地名告示。
1942年4月20日,香港佔領地總督磯谷廉介發布「第十二號公示」,宣布更改第一批地名,將香港、九龍20多處街道、廣場、地區換上日化名稱;8月8日,所有招牌或街頭廣告的英文,全部被塗抹改換或拆除,目的是「為清洗從前英夷據治下所遺留之汙點」。
這次改名,所有的「道」改為「通」,「街市」改為「市場」。香港最高峰「太平山」改為「香之峰」,「快活谷」被稱為「青葉峽」,「堅尼地城」改為「山王臺」,「昂船洲」易名為「向島」,等等。
而那些以英國皇室、總督等命名的地名,也遭到了修改。比如,「皇后大道」修改為「明治通」,「幹諾道」修改為「佳吉通」,「堅尼地道」修改為「東大正道」,「德輔道」修改為「昭和通」。這些地名,都是為了向日本的天皇和英雄們致敬。他們還著手修建神社,在港島金馬倫山興建忠靈塔,用以紀念攻港陣亡的日軍將士,但直到日本戰敗都未修建完成。
香港「重光」典禮。
第三次,則是二戰結束、日本戰敗後,英國人重新佔領香港,即所謂「重光」。1個月之後,英國人就將日文木路牌以及炫耀日軍功績的日文木牌全部拆除,並釘回原本街名的鐵質路牌。那座沒有修建好的忠靈塔,也被炸毀。
至此,日本佔領香港的最為外在的痕跡,被一抹而空,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而1997年中國政府收回對香港的主權,這是世界上首次採取「一國兩制」方式來處置殖民地的歸屬問題,沒有先例可循,也難以預測到回歸之後發生的事情。
與通過戰爭奪取一地、或者通過革命顛覆政權的強力顛覆模式不同,中央政府在香港回歸以來,除外交、國防及基本法修改解釋權、重要官員任免權外,把絕大部分的權力都讓渡給特區政府。
香港回歸20年來,除了在涉及政制改革、居港權等問題進行釋法外,中央保持了高度的克制,不幹涉特區政府的具體運轉,對現行的司法、教育、宗教、新聞文化等領域也未作任何重大調整(換句話說,也缺乏有力的支持力量和方法手段)。這使得大量具有濃鬱殖民化色彩的地名一直保留至今,而各種英國皇室成員的塑像依然矗立在香港各地。
3.特區政府和駐港部隊在去殖民地化上採取了一些行動
香港回歸以來,香港特區政府有沒有進行過去殖民化呢?答案是肯定的!至少,在法律和行政的層面,特區政府開展了一系列去殖民化的努力。
最外在的表現,是香港各類政府機構中,名稱發生了更改,皇室標誌被取消,英國人的各種畫像、指示等被撤除。比如,「英國皇家警察」的名稱被更改,皇冠等標誌被撤除。
根據《基本法》,香港對法律進行了適應化。在香港回歸當天,臨時立法會通過《香港回歸條例》,規定對香港原有法律要作符合基本法的詮釋。這包括在任何法律條文出現的對英女王、皇室、官方、英國政府或國務大臣或「相類名稱、詞語或詞句」的提述,須解釋為對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或其他主管機關,或對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的提述;對樞密院的提述,須解釋為對香港終審法院的提述;對香港總督的提述,須解釋為對香港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的提述;凡名稱中包含皇家一詞的政府機構,須理解為猶如皇家一詞已被刪去,及提述香港特別行政區的相應政府機構。
還有,就是香港公務員心態的轉變。據一名前港英政府司長回憶,他們上班時會收到倫敦發來的傳真,上面寫滿了當天要進行的工作,然後他們會按照倫敦的指示工作。回歸後,按照港人自治原則,他們工作的自主性更大。
此外,駐港部隊對充滿殖民地色彩的軍營名稱進行了修改。
2000年5月,新華社發布消息《駐港部隊部分軍營更改名稱》。時任新聞發言人馮巍指出,駐軍進港以來,有關軍營改名的問題一直受到社會和傳媒的廣泛關注。經認真研究,廣泛徵求意見,軍營名稱的更改方案已定。更改名稱涉及8處軍營。
其中,威爾斯親王軍營改為中環軍營,威爾斯親王大廈改為中國人民解放軍駐香港部隊大廈。
威爾斯親王即著名的超長待機王儲查爾斯,他於1979年3月出席了駐港英軍新大廈的揭幕儀式,因此該軍營和大廈即以他來命名。駐港部隊進駐後,還以王儲來命名顯然不合適,所以改名是必然的。
皇后軍營改為正義道軍營。
這個很好理解,皇后軍營,以維多利亞女王來命名的。
般鹹閣軍營改為西區軍營。
般鹹是港督名字,當然要改。
奧士本軍營改為九龍東軍營。
奧士本是二戰期間,支援香港的加拿大援軍的一名準尉,為救人而去世,為紀念他而命名了奧士本軍營。香港回歸前,奧斯本的銅像由軍營遷移至香港公園。
駐港英軍的尼泊爾僱傭軍接受檢閱。
石崗軍營的婆羅洲軍營改為石崗軍營北營﹔石崗軍營的馬來亞軍營改為石崗軍營南營。
這兩個軍營的舊名稱,都是英國在東南亞的殖民地,而且軍營裡曾駐紮有駐港英軍的尼泊爾僱傭軍。
稼軒廬軍營改為新田軍營。
這個軍營的英文名稱,是Cassino Lines,用於紀念二戰期間發生於義大利的卡西諾之戰,以前也以尼泊爾僱傭軍為主體。
大澳海軍觀察站改為大澳軍營。
可以說,駐港部隊經過這次改名,以及此前的將英軍留下的酒吧改成官兵閱覽室,教堂變成學習室,在軍營內把曾經殖民統治的痕跡蕩滌一空,完成了徹底的去殖民化。
4.香港老百姓是否支持改名?
如果我們在香港組織一次調查,看老百姓是否支持更改現有地名,徹底去除殖民地化的痕跡,我推測結果是——不支持改地名的肯定佔大多數。
這其中,有複雜的原因。
原因一:生活便利。更改地名是一個龐大的工程,關係到社會的方方面面、各個環節。如果對香港的殖民化的地名進行徹底更改,光是刊登告示、製作路牌、更改公文投遞地址、更換身份證居住地等,就是一個複雜的工程。老百姓是否願意承擔這種複雜呢?他們可能認為,現在這樣挺好啊,為啥找這個麻煩?
原因二:人口。在香港人口中,在國共內戰及建國後歷次政治運動中逃港者佔據不小的份額,他們固守著反共立場。對於有些「遺老」及其後代來說,寧願在英國人統治下生活,也不願意在中共管轄下生活。
原因三:傳媒。香港媒體向來打著「輿論自由」的旗號,但是在港英時期,他們敢批評中小官員,卻從來不敢批判港督及其背後的英國宗主。相反,傳媒上關於內地的報導,大部分是負面的、灰暗的,夾雜著很多政治謠言。在長期正負兩極化的輿論基調下,民眾願意選擇「光鮮亮麗的皇室」,還是「灰頭土臉的土共」?答案可想而知。
旺角暴亂。
原因四:教育。香港的中小學教育資源,大部分控制在親西方的宗教力量手中,學生從小開始就接受西方的教育方式,大學大部分使用英文教學,在本地拿到本科學歷後,很多人以到英美讀個大學為榮,這樣回來也很容易進入大公司、擁有高薪。長期的英式教育,使得香港的群眾對西方文化有心理上的親近,也願意保留英式的地名。漫步香港街頭,各種書攤上很多反華的書籍公然叫賣,在某大學旁邊的一個大型書店裡,更有一片專門的區域出售各種反華書籍。
原因五:民粹主義盛行。不可否認,民粹主義在全球的擴張已成一種趨勢,香港也不例外,突出的表現是本土思潮、乃至「港獨」思想。比如,很多香港年輕人抵制普通話、簡體字,要求「捍衛」粵語、繁體字作為「正體字」的地位。他們心心念香港曾經的繁華,又不願意接受香港逐步被一些內地城市超越的現實,把一切不如意都歸結在主權回歸之上。他們本能地抵制任何對舊有文化的改造、舊有建築的拆除,比如於2006年發起的「反中環天星碼頭拆遷」事件。他們打著「拒絕洗腦」的旗號,發起「反國教運動」,致使中國歷史在香港教育中只是一門選修課。這些年來,香港青年的政治傾向更趨激進,還呈現出低齡化傾向,頻頻成立「政黨」、發起各類暴力事件。可以想像,一旦啟動修改地名活動,必然會遭致青年團體以「捍衛香港共同記憶」的名義進行反對。
麥理浩徑沿途風景秀美,保護良好。
原因六:殖民統治術。與那些充滿血與火的殘酷殖民統治相比,英國對香港的統治是一種更為厲害、高明的馭心術。他們大量投資基礎設施建設,設立廉政公署清理吏治,建立了一整套較為完善的制度和法律,推廣新式生活方式。實事求是地講,如果離開了英國殖民,香港很難從當年的小漁村發展為今天的國際化大都市。比如,現在香港人周末去行山,走的是麥理浩徑、衛奕信徑、盧吉道,這些都是這幾位港督在任時主導修建的,今日香港老百姓依舊能感受到昔日的統治者帶來的「福利」,因而很難從主觀上去與過去徹底告別。
當然,還有很多原因,都構成了今日香港複雜的社會結構,以及特殊的民意基礎。因此,靠香港主動更改這些地名是無法實現的。
5.出路在何方?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化三尺之冰非一日之功。香港主權回歸20年,但人心回歸依舊任重道遠。這其中,既有外部勢力的插手幹預、興風作浪,也有我們自身充分信任、自縛手腳,還有大的形勢與環境的巨大變化,以及香港社會自身所固有的慣性。
要徹底去除香港的殖民地痕跡,筆者感到可採取的路徑有以下幾種:
遼寧艦訪港。
一是法律手段。可以考慮通過人大立法或者釋法的形式,對修改地名、去除殖民地色彩提出明確要求。但在現有條件下,這一條較難實現。還有就是,香港要抓緊推進23條立法。
二是去殖民化教育。重振香港社會凝聚力,激發社會活力,在教育體系中推行「去殖民化」是特區政府當下最重要的任務之一。要強力推行新教材,無條件接受以國家體制、憲法、國旗、國徽、國歌等為內容的基本國民教育,強化香港居民的國家認同感。
香港中學舉行升國旗、區旗儀式。
三是塑造好祖國大陸的形象。採取多種手段,更加積極主動地宣傳內地改革開放以來建設發展取得的巨大成功,同時擴大陸港交流範圍和頻率,讓更多的港人走進內地,實地感受內地的巨變,從而對祖國母親更加親近。
四是深耕傳媒、法律等領域,不斷擴大愛國愛港力量的版圖,改變當前我們在這些領域的弱勢地位。
最根本的是,我們要發展得既比香港更好,還要比西方世界更好。等中國徹底超越西方的那一天,這些地名還會是障礙嗎?或許到了那時,是他們主動要改名、全面融入祖國,以成為一個「中國化」的城市為驕傲和自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