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江 四川日報全媒體記者 梁現瑞 田姣 祖明遠
「6萬多元，還不多？！」聽到張中瓊吞吞吐吐報出的年收入數字，圍坐在火盆旁的一圈人哄堂大笑起來，這讓她頓時不好意思起來，雙手放在兩膝間，來回搓動。
這一幕，發生在2020年12月28日下午，綿陽市北川縣擂鼓鎮南華村村委會。當天下午，百縣千村行採訪組來到這裡，正巧碰到張中瓊。
今年58歲的張中瓊曾是建檔立卡貧困戶，全家原本靠種玉米餵豬勉強度日。2015年，張中瓊的丈夫因病去世後，更是讓這個貧困的家庭雪上加霜。
南華村地處龍門山脈深處，海拔在700米-2300米之間，是一個典型的高山村落。在此之前，全村有22戶67人是建檔立卡貧困戶，經過幾年奮鬥，目前已全部脫貧。張中瓊便是其中之一，最近幾年，家庭年收入都超過6萬元。
不僅收入遠超脫貧標準，更重要的是，穩定可持續。依靠這份收入，家裡的日子越過越「甜」。而「甜」日子的背後，靠的是一味苦澀的中藥：黃連。
苦黃連如何種出可持續的「甜」日子？圍坐在炭火旁，記者和縣鄉村三級幹部以及貧困戶代表聊起來。
看選擇 突出特色是第一
今年張中瓊家6萬多元的收入是這樣構成的：賣黃連收入5萬多元，賣竹子收入1萬多元，養豬售賣收入幾千元——在她家，黃連收入是「支柱」。
這不是個案。在南華村，黃連的種植面積近2000畝，戶均10多畝。全縣來看，則有2萬餘畝。
種植面積這麼大，會不會爛市呢？「從來沒出現過這種現象，過去幾年價格一直穩定在每公斤100元左右，今年情況特殊，漲到了每公斤130元。」主管脫貧工作的北川縣委統戰部長李光輝語氣堅定。「我今年賣的是128元一公斤。」張中瓊接過話頭。
「為啥穩得起？」記者追問。「中藥材講究道地，某種藥材只有產在某些區域，藥性才是最好的。」李光輝說，北川一帶海拔1200-1800米的山區，是黃連最好的產區，當地種植的歷史長達數百年，在全國赫赫有名，價格比別的地方高出一大截。
獨特的自然條件，為北川黃連建起了一道無形的屏障，讓其無法在外地大規模擴張，一定程度上避免了供大於求。另一大原因是，黃連在林下生長周期為5年左右，每年的產量有限。所以，種植黃連被當地列為脫貧攻堅的重點產業。
「我們確實有過發展別的產業的想法，但反覆思考後放棄了。一旦沒有特色，隨大流，最終是增產不增收。」李光輝坦言。
的確，在脫貧攻堅的過程中，如何選擇一個合適的產業，至關重要。發展產業的終極目標是增收，但縱觀全國，很多地方都有產業，但最終沒有實現增收的也不少。
看模式 統分結合是關鍵
「黃連雖苦，有沒有病害呢？」「多得很，最兇要數白粉病，一旦得了，基本絕收。」張中瓊語氣激動。
「最近幾年如何呢？」記者追問。「莫得問題了，一次都沒有出現。」張中瓊說。
白粉病為啥在南華村絕跡了？南華村黨支部書記陳繼斌向記者吐露秘訣：合作社。
2015年，南華村為推動中藥材產業發展，成立了老馬園中藥材種植專業合作社。該合作社的作用主要體現在幾個方面：培育種苗、培訓技術、統一銷售。
在這之前，很多村民種植黃連，由於缺乏技術，經常是廣種薄收，一畝地只能收穫幾十斤。有了合作社以後，由合作社統一請來專家，通過舉辦農民夜校，手把手教農民種植技術，很快就把白粉病這個黃連產業最大的「敵人」給消滅了。每畝產量從之前的幾十斤提高到500斤左右。
陳繼斌介紹，合作社每年會舉行兩到三次培訓，邀請農業方面的專家現場授課，而且授課內容很豐富。「不只教授防病技術，還有如何增產的方法，比如通過使用羊糞等有機肥改良土壤，提升土地的利用效率等。」
技術提高了，產量增加了，為了防止藥材販子壓級壓價，合作社對社員的黃連進行集中銷售，集中議價。
利潤咋分配呢？陳繼斌透露，中藥材基地產生的利潤會按照「433」模式進行分配，其中4成的利潤用於村集體壯大再生產投入，3成的利潤分配給村民，剩下3成留作公益基金用於基礎設施建設改造等。在給村民的3成分紅中，還會按照「貧困戶比非貧困戶多30%」的原則進行分配。
看保障 延伸鏈條是核心
種植範圍小，產量不高，就一定能杜絕爛市嗎？回答顯然是否定的，因為供求關係是決定價格的根本因素，雖然供應增長緩慢，但如果下遊需求突然減少，照樣會出現爛市。
咋辦呢？當地政府其實已經想到了這點，採訪臨近結束，李光輝帶我們來到縣城的工業園。
去年3月，北川中藥材供應保障公共服務能力平臺及深加工項目成功籤約落戶柯城-北川扶貧協作產業園，通過政府引導、科技支撐、企業參與，該項目在園區內建設集初加工、檢測、倉儲、物流、追溯等為一體的中藥材區域供應保障平臺，推動北川中藥材產業的專業化發展。
四川康養健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具體負責該項目。該公司總經理楊先忠表示：「我們之前和江蘇一家藥企籤署了協議，負責將本地的厚樸、杜仲等藥材統一收購作為原材料提供給對方，所以產於北川當地的中藥材只要送過來，我們都會收購。」
除了原材料收購，企業還聯合農戶搞中藥材深加工。楊先忠舉例，生產中藥護膚品等產品，能夠增加中藥材約30%的附加值，貧困農戶每年可增加收益2000元左右。「我們新建的藥材加工廠馬上就要落成了，等工廠建好後，通過規模化、集約化生產發展，中藥材產品還能得到進一步升級，企業與農戶的收益將進一步增長。」
現在黃連市場行情好，價格固然有保障，但一旦價格走低，靠種植黃連的農戶是否會返貧？貧困戶代表都給出了同樣的答案——「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裡」，除了種黃連，他們還種高山蔬菜、養蜂、養豬……
優美的自然風光、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也讓南華村不少農戶看到了鄉村旅遊的機遇，開起了農家樂。目前南華村已實現了以黃連種植、鄉村旅遊為主導，以生態豬、雞、蜜蜂養殖和高山有機蔬菜種植為配合，短期、中期、長期有機結合的產業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