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08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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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iberaiders# 德國
# 柏林圍牆
Text /X.JPhoto /mutiple sources
不可否認,人們對於 20 世紀發生的種種 「反抗」、「革命」 事件是極其迷戀的,這不僅是因為我們對遠離如今生活的年代抱有好奇,更多的是在特殊的歷史背景之下,無數青年在受到各種思想浪潮的鼓舞下,用自己的雙手和腦袋作為 「武器」 進而推動歷史的進程,而在這些過程中,創造出來的無數藝術形式和風格便是當下林林總總的諸多源泉。
就如聞名遐邇的 Woodstock Rock Festival 的產生與越南戰爭之後的反戰思潮一樣,「青年運動」 若不與政治掛鈎,意義與成就遠非那麼深遠。
著名的 Woodstock Rock Festival
(圖片來源:woodstock.com)
開頭如此一說,稍稍顯得乏味,但就如翻開高中時期的歷史課本一樣,在經過了戰爭洗禮之後的世界,沉悶與壓抑就好似這種客觀的描述。好了,如果你已經被我帶入了這樣的情緒,還請再耐心一次,繼續將這種情緒更深層次化。
二戰之後,德國的柏林圍牆與 Krautrock
時間依舊是 20 世紀,不過坐標便從太平洋東岸移到歐羅巴洲上的德國。那時的德國,承載的一切遠非今日般輕鬆,納粹、希特勒、二戰、柏林圍牆等等與政治相關的敏感字眼就似夢魘一般揮之不去。這也導致二戰之後,德國戰後重建階段,曾經的士兵多數都不願提及和承認自己曾是納粹。
納粹德國
(圖片來源:historyonthenet.com)
但,在世界各地萬人空巷慶祝著反法西斯戰爭的勝利時,德國依舊處在 「水深火熱」 的階段。二戰之後,納粹德國被分成四個領區,分別由蘇聯、美國、法國、英國佔領,柏林也被分成東柏林和西柏林。1949 年,德意志聯邦共和國(西德)與德意志民主共和國(東德)分別成立,而後柏林圍牆的建成,成為了冷戰時期和分裂的標誌。這一道牆的出現不僅阻止了兩地民眾的自由來往,更是禁錮了每一個自由的靈魂。
德意志民主共和國
(圖片來源:Google)
事實上,西德背後依靠著美國和英國,戰後經濟恢復迅速,而東德在蘇聯的極權共產主義政權下,當地人民的思想自由受到嚴重的控制。在那時,西德是通往西方世界的入口,而東德便成了地獄。自從德國分裂以來,有大批的東德人遷移至西德,這也是柏林圍牆建成的原因之一,以防止東德地區人口繼續流失,據統計, 1961 年-1989 年期間,大約有十萬名東德人企圖攀越柏林圍牆,只為尋求自由。
東德民眾砸碎柏林圍牆
(圖片來源:neweuropetours.eu)
而另一廂,西德卻發生質的改變和突破。
2009 年,BBC 拍攝了一部名為《德國前衛搖滾:重生的德國》(Krautrock: The Rebirth of Germany) 的紀錄片。該片通過 Can、Tangerine Dream、Kraftwerk、Amon Duul II 等當時的傳奇樂隊,完整的講述了德國在文化上作為戰敗國的劣勢,國內百廢待興的情況下,一群音樂家有著德國人善於開拓的精神創立起新的音樂形式——Krautrock。
(圖片來源:Google)
Kraut 原意為德國酸泡菜,也是對德國人的鄙稱。Krautrock 是由英國樂評人發明的專有詞彙,很顯然當初是借 「Krautrock" 嘲諷當時的德國前衛搖滾。但實際上,德國的音樂革命,不僅呈現出與英美搖滾不一樣的風貌,更是影響了世界電子音樂和搖滾樂的走向。
德國傳奇樂隊 Tangerine Dream 成員 Klaus Schulze 在 60 年代就開始研究電子樂,並率先運用新發明的合成器
( 圖片來源:)
如果各位對德國的搖滾音樂有著濃厚的興趣,建議各位好好看看這部 《德國前衛搖滾:重生的德國》,這裡便不再細說。
好了,這段歷史的講述總算是說完(可以歇一口氣了),同時我也要進入此次的正題。首先我先解釋一下,為什麼我要花不小的篇幅去談論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過去?
原因在於,如果一個服裝品牌以這段歷史為靈感設計了一系列的成衣,你們會特意去了解背後的文化嗎?顯然,十個人有九個人並不會這麼做。因為,你們只會在乎衣服設計的是否好看。
但當你們對於某一歷史有一定的了解,再去看所謂設計,我相信你們的感觸和理解會完全不一樣。而這一次,梅詠先生則帶著他的品牌 Liberaiders 最新一系列去了德國,並給我們帶回來了一些東西,而這些東西只有你對以上歷史有一定的了解之後,才能真正吸收,所以直接跳過前文的朋友,我勸你重新再讀一遍(笑)。
梅詠與 Liberaiders 的身體力行
在上次的採訪當中,梅詠先生就和我們說過,Liberaiders 每一季系列就像是一段段公路片。在去過了中國西藏、古巴、尼泊爾、俄羅斯之後,這次終於來到了德國。為什麼說是終於,因為梅詠先生可是個不折扣不扣的搖滾迷啊!自然而然,德國對他的影響也非常深刻,但究竟這段公路片又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先給大家看一段視頻,再由梅詠先生親自告訴你。
INTERVIEW WITH
梅詠
KIDULTY
我們依舊清晰的記著,從 Liberaiders 首個系列至今,從中國西藏、古巴、尼泊爾、俄羅斯,再到現在的德國,之前去的國家都是發展中國家,這次為什麼會選擇發達國家,為什麼會選擇德國呢?
梅詠
其實我並沒有按照國家,也沒有刻意按照發達或者發展中國家來選擇我的目的地,比如第一次的目的地就是我們國家的西藏。我選擇的目的地都是當時最我感興趣最想去了解的地方,德國也是其中之一。
Liberaiders 2019FW Lookbook
KIDULTY
每季系列都是在你還沒去這個國家之前就已經設計好了,你曾說你會通過你原本的印象以及書籍資料來完成每一季系列。那麼在未去德國之前,你是怎麼理解德國這個國家的?
梅詠
沒去德國之前我對德國的了解大部分是關於二戰和柏林圍牆,年輕時候喜歡的樂隊中有一部分也都是來自德國。進入服裝行業這 20 多年來也結交了很多來自德國的朋友,從他們那學到了很多知識。有很多人也說日本和德國是很相似的兩個國家,在去德國之前我對德國的理解更多的是從我的興趣和愛好出發。
Liberaiders 2019FW Lookbook
Karl Marx Buchhandlung 馬克思書店,這也是梅詠先生特意前往拍下來的照片
KIDULTY
去了之後,新的理解是什麼?
梅詠
到了德國之後感覺很多地方的確和日本很像,比如汽車產業, 還有兩個國家做事嚴謹的態度。音樂方面,德國不像美國和日本,HipHop 音樂的市場比我想像的要小的很多。
德國柏林圍牆上的塗鴉
還有一個印象很深的就是德國的年輕人同時在接受時尚和街頭這兩方面的文化,他們把這兩種文化又融合的很好。這一點不像日本,時尚和街頭分的很清楚。喜歡街頭文化的年輕人,也很少有 「不良」 的感覺。總體來說文化氣氛和日本是不太一樣的。
KIDULTY
在德國有遇到什麼有趣的事情嗎?
梅詠
這次德國之旅,我在漢堡見到了一個多年未見的同行業好朋友,他帶我遊覽了一圈這個歐洲搖滾樂的發源地。我們去了當年披頭四樂隊演出的 Livehouse,並告訴我,他們是在這裡演了三年之後回到英國才出名的, 所以大家能在這次的 Lookbook 中看到披頭四樂隊當年演出過 Livehouse 和住過的公寓照片。
披頭四當年演出過的 Livehouse
披頭四在德國住過的公寓
梅詠
對於喜歡搖滾樂的我來說,這種體驗是一種享受。
還有一個感受就是德國電子樂俱樂部這種文化很發達,很多有名的俱樂部只有周末才營業,很多人專程從其他城市趕來,不住酒店就在俱樂部裡度過 2 天周末只是為了享受柏林的電子樂氛圍,這種形式也是我之前在日本沒有感受過的,所以我覺得德國的整個音樂環境是非常好的。
德國街頭公告欄上都是電子樂演出海報,這也側面反映出電子樂在德國依舊是主流
KIDULTY
文化、藝術、科技、歷史、人物等等都是 Liberaiders 在尋找靈感的重要參考,比如說 "Liberaiders" 用不同國家的文字呈現,上一季俄羅斯的航空航天科技,古巴的格瓦拉,那麼這次的德國之旅,有哪些元素是成為了這一季系列的靈感?
梅詠
這次以柏林圍牆的倒塌為故事線的設計會多一些,柏林圍牆倒塌時我才 22 歲,也是我剛到日本第二年,那時期正是我瘋狂吸收西方文化的時間段。對我來說這是很重要的歷史事件,我一直對此都很感興趣,後來通過很多搖滾樂的故事我發現,柏林圍牆的倒塌和搖滾樂也是有很大關係,所以這季圍繞這個主題的設計會多一些。
梅詠
比如這次的一款教練夾克背後刺有 Check Piont Charlie 的字樣。
Liberaiders 2019FW COACH JACKET
Check Piont Charlie 是在冷戰時期東西柏林分裂而設立的唯一通行關口,但對我們這代人來說,它也是分開東西方世界的一個接觸點,對於很多年輕人來說,這些都是沒有經歷過的歷史事件。我想通過品牌傳遞一些信息給大家,如果可以讓大家對這些歷史感興趣,去了解研究,那對品牌來說是非常有意義的事情。
東柏林代表著東方,也代表著極權,而西柏林則代表著西方,同時也象徵著自由。檢查站更像是當時衝破柵欄的一道曙光
KIDULTY
我在此次系列的 T-Shirt 上發現了 「1948-1982「、「1987」 這三個年份,這些年份都代表了什麼?還有背後的英文又代表什麼?
梅詠
1948-1982 這個時間是出現在 EASTERN BLOC T-Shirt 上的。這是一段關於社會主義陣營的移民和叛變的歷史事件,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去了解一下。
梅詠
1987 是大衛鮑伊在柏林舉辦演唱會的年份。在這場演唱會上,有一些音箱向著一牆之隔東柏林的方向,上千東柏林的年輕人也享受了這場音樂會。在這場演唱會結束時就有大衛鮑伊的粉絲高呼:「這牆必須推到!」所以我覺得,柏林圍牆的倒塌不是突然發生的,在大衛鮑伊去世時,德國領導人也在悼詞中寫到:感謝大衛鮑伊 「幫助推倒了柏林圍牆 !」
1987 年,大衛鮑伊在柏林舉辦演唱會
後面的英文是這場演唱會的演出曲目,我用樂隊巡演 T-Shirt 的形式把這些信息表現了出來。
KIDULTY
同時在另一款 T-shirt 上還出現了蠍子樂隊的《WIND OF CHANGE》,為什麼會選擇這首音樂,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梅詠
這是我特別喜歡的一首搖滾抒情歌曲,是德國蠍子樂隊的代表曲目之一,在我知道他們是德國樂隊之前,已經停了很多年了,多年之後這首歌發表在蘇聯解體前,所以我覺得他們在寫著這首歌已經預料到了接下來將會發生些什麼。每當提起蘇聯解體和柏林圍牆這首歌就會自然而然的出現在我的腦海裡。
設計這件 T-shirt 的時候其實沒考慮過會不會有人懂,只是因為我想穿這樣的文化衫,所以我就把它做了出來。但當我在德國給當地人看這件 T-Shirt 的時候他們非常喜歡,就像上一季俄羅斯朋友看到加加林的那件 T-Shirt 一樣。當自己的設計被當地人認同的時候那種感覺讓我很興奮。
KIDULTY
這次我們看到 OVERDYED C-1 VEST、EXPEDITION JACKET等單品的染色很特別,這樣的染色是 Liberaiders 首次使用嗎?
OVERDYED C-1 VEST
EXPEDITION JACKET
梅詠
是的,這樣的後染技術是我們第一次使用。在我看來,這種後染技術是非常歐洲的手法,比如說我年輕時候喜歡的品牌,Stone Island 和 C.P Company 就是用各種染色技術設計單品的,我認為他們代表著歐洲的品牌。
又加上這一季的主題正好是歐洲的德國,所以就順理成章的把後染技術用在了這季的設計上。
對我來說,將後染技術用在街頭文化當中也算是一個創新,我也會繼續研究完善這種染色技術用在接下來的系列當中。
KIDULTY
每個系列都會選擇一個國家或地區拍攝 LOOK,漸漸的,無論是我們還是 Liberaiders 的忠實消費者,其實都很期待每次發布新系列,不僅限於服飾本身,更想知道你會去哪個國家,又會有什麼新的感受。說實話,這是不是你的一個目的?就是讓大家關注的不僅僅是服飾好看與否,背後的東西才是主要?
梅詠
很感謝大家每一次的期待,我在創立 Liberaiders 的初期花了很長時間去思考,思考什麼樣的品牌才是最能吸引我的。因為我在服裝這個行業裡已經很多年了,也目睹了很多品牌的出現和消失,說實話現在能吸引我的品牌越來越少。所以創建品牌的時候我的第一個課題就是:這個品牌一定是要吸引我自己。通過這幾季的反響來看, Liberaiders 的這種運作方式的確是吸引我自己的,同時也得到了許多消費者的贊同,這對我來說是件很欣慰的事兒。
Liberaiders 2019FW Lookbook
30 年前,在我們這一代剛剛接觸街頭文化的時候,之所以被它完全俘虜是因為街頭品牌就是反時尚和反潮流。而且是在一個不斷創新的狀態裡發展起來的。但在這近 10 年中,自己感覺街頭文化裡有創新精神的品牌越來越少了,雖然我不知道自己的創新能不能吸引當下的年輕人, 但我希望自己是能夠不斷創新和不斷挑戰自己的,我覺得只有這樣才能滿足我自己的精神需求,才能讓我感覺到我的工作是有意義的。
KIDULTY
Liberaiders 的每季思想大都會涉及到人文與歷史,以及政治,這會不會顯得太過沉重和壓抑?
梅詠
我同意的你的看法,如果從商業的角度來看,我自己也承認的確有點兒沉重和壓抑。
但是如果自己的品牌不能表達自己的興趣和愛好的話,從我的價值觀的來看它不會是一個好品牌。我們本來就是街頭品牌,在我的理解裡街頭文化和潮流是沒什麼關係的,所以通過品牌表達出來的信息也應該是忠於我自己內心的。
Liberaiders 2019FW Lookbook
KIDULTY
有個問題我一直很想問,現在的大環境大家都跟著潮流趨勢走,大部分的人並不關心品牌文化是什麼,什麼流行穿什麼,可為什麼 Liberaiders 卻一直在做這麼看似費時費力費錢的事?
梅詠
其實這個問題不是你一個人問過我 。在我看來想追潮流太容易了,從潮流裡賺錢也不是難事,但問題是這個是不是我想做的事兒。
我知道現在潮流和街頭文化融合在一起是一種趨勢,我對這種趨勢也沒有否認的態度 。只是我喜歡自己的品牌更像是一支來自地下的搖滾樂隊。從北京到東京我自己喜歡的很多事情都不是主流,這個我也沒有辦法,雖然贊同我們的人可能是小眾,但對我來說有一幫有思想有態度的酷孩子喜歡我們,這會讓我感覺我是在一個很舒適的狀態當中的。
很多人都說我一直在堅持,其實我並沒有在堅持什麼,當你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的時候,你是不會覺得那是堅持,也不會覺得費時費力費錢的。
這是由莫斯科藝術家迪米特裡·弗魯貝爾創作的作品 《兄弟之吻》,也是柏林圍牆上最為知名的塗鴉作品(原作已損毀)。內容是前蘇共領導人親吻當時前東德最高領導人,「親密」 關係程度也諷刺著當年東德人民遭遇的思想囚禁之重
對於 Liberaiders,我心中難免會有一絲疑問。每一次的旅途,每一次前往一個國家,這些都是梅詠先生自己的主觀選擇,但這究竟會不會是我們所喜歡,我們想要了解的文化呢?似乎沒有人說得清。
但經過這一次的德國之行,通過 Liberaiders 所帶回來的 「東西」,我突然明白,所有人究竟怎麼想並非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遊歷過後的 「內涵」 有沒有份量?這份厚重感有沒有對得起願意了解它的每個人?最後,就算是只有一個人在這裡面受益,那麼 Liberaiders 和梅詠先生也是不虛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