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人肯定不是從實用主義的層面來認知他們的橄欖樹的,對整個國家來說,橄欖樹既是神的禮物,也是榮譽、和平和寧靜的象徵,幾千年來從來沒有喪失過美好的含義。
希臘人肯定不是從實用主義的層面來認知他們的橄欖樹的,對整個國家來說,橄欖樹既是神的禮物,也是榮譽、和平和寧靜的象徵,幾千年來從來沒有喪失過美好的含義。
樹叢低矮,色調暗綠,靠近高大的帕特農神廟的這片橄欖樹林是19世紀希臘建都雅典後的產物,專為陪襯神殿而種植的。可是,200年過去,在高大的神殿映襯下,這片樹林還是不那麼起眼,最初看上去甚至會有點失望。
莫非這就是在希臘文明中那麼重要的橄欖樹?
只有希臘人理解它的好,他們經過的時候,不由自主會帶上點憐惜的神色,有的甚至會拍照留念,在越來越城市化的雅典,橄欖樹也不再那麼常見,所以看見會格外傾心。這種傳說中被女神雅典娜創造出來的樹木,其果實既是希臘農業的支柱,也是希臘人餐桌上不可缺少之物。每年12月,新榨的橄欖油上市的時候,還是會有雅典人長途跋涉到農村,去親戚或朋友的小作坊裡買些最新鮮的、不摻雜任何雜質的初榨油,這些明亮的綠色液體散發著芳香。
宗教作家馬丁尼松解釋史前的希臘文明時說:它是一部沒有文字但是充滿圖畫的書,而這些充滿自然、環境符號的圖畫書中,橄欖樹佔據了重要位置,帶有宗教色彩。考古學家思塔利奧也說:「這麼多橄欖樹的出現絕對不是偶然的,主要是因為不管多老的橄欖樹幹,哪怕看上去已經死亡了,它們也會發出新枝,這一景象深深感動了史前文明中的人們。他們對橄欖樹充滿了敬畏。」
博物館與現實中的橄欖樹
皮薩拉卡斯說起橄欖樹來眉飛色舞,他是《橄欖枝:奧林匹亞競賽者的榮譽》一書的作者,這本原來僅僅是介紹博物館藏品中橄欖樹的書,被希臘奧組委看中,後來當做禮品贈送,他很高興,覺得這是使人們重新認識橄欖樹的一個機會。
我也是通過希臘文化部,才找到他和他那本厚達600頁的書的。
「現代希臘人不再像他們祖先那樣看重橄欖樹了。」他有點遺憾,在花了10多年的博物館漫遊後,才發現,在希臘文明中,橄欖樹曾佔據了那麼多的位置:「就拿你們去的雅典衛城下那片橄欖樹林來說,傳說中那是雅典第一棵橄欖樹繁衍出來的橄欖樹林,是神聖不可侵犯的。」
神話是這樣講述的:雅典娜和波塞冬爭奪誰是這座城市的保護神,眾神都出來當裁判,評判原則是誰能給這座城市帶來更美好的禮物。波塞冬用他的三叉戟在巖石上一戳,石頭縫隙裡湧出又涼爽又清澈的水,但是鹹的。而雅典娜用她的標槍溫柔地戳開了巖石,奇蹟發生了,一棵綠色的樹木在巖石縫隙裡生長出來,這就是天地間的第一棵橄欖樹。裁判中有傳說中的雅典第一任國王卡克魯普,他是公正的代表,結果他和眾神一致判決雅典娜獲得勝利。
「這當然不會是第一棵橄欖樹的來歷。」橄欖樹最早起源已經不能確定,但它肯定是隨著希臘城邦的強盛而逐漸推廣到地中海沿岸地區的。皮薩拉卡斯說「橄欖樹是屬於海風的植物」,特別適合地中海沿岸不冷不熱的溫和氣候,即使是冬天也不會落葉,愛琴海的溫暖氣流順著山谷和河岸進入了整個阿提卡半島和伯羅奔尼撒半島,於是整個希臘都開始普遍種植橄欖樹。
橄欖樹旺盛的生命力引起了古人們的注意,皮薩拉卡斯分析:「即使是枯乾的、皺紋滿面的樹幹,每年也會像發射一樣長出許多新枝條,所以,在古人看來,這樹成為生命和勝利的象徵,也就把它歸屬於雅典娜的創造物了。」在古代祭祀雅典娜的每年一次的活動中,祭司們頭戴橄欖枝編成的花環,緩慢地走上盤旋的臺階,手中捧著血淋淋的山羊屍體,進入神廟——「絕非所有人都可以戴橄欖枝,在古代雅典,亂砍橄欖枝是要判刑的。」
根據亞里斯多德記載,執政官監督農民的橄欖樹種植和壓榨,每棵樹至少要有3/4品脫的橄欖油,如果有人亂砍樹,他會被帶到最高法官那裡,要是最高法官認定他有罪,那刑罰有可能是死刑。
傳說中的雅典娜帶給人們的橄欖樹不是野生樹種,而是經過馴化的橄欖樹,「有非常多的果實,而且果實的核很小,橄欖油的產量因此而很高」。很明顯,神話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現實,阿里斯託芬的喜劇中的財主,很多都是拿自己家擁有多少橄欖樹來吹噓證明自己財富的。
傳說中那棵神聖的橄欖樹在帕特農神廟之側,靠近波塞冬的神廟。「雅典人並不因為波塞冬在競賽中失敗就不尊敬他,忽視、不尊敬他會帶來禍患的。所以在旁邊為他修建了著名的『女柱像神殿』。」皮薩拉卡斯說。
所謂「女柱像神殿」只是俗稱,神殿有5根美麗的立柱是女神造型,就在這些柱子左後方,有一棵低矮的橄欖樹,微風吹過,葉片翻飛,橄欖樹的葉面是綠色,而反面是銀灰色,因為聽了皮薩拉卡斯的講述,覺得這棵樹分外美麗。
傳說中波塞冬神廟前的這棵樹確實不會死亡,據說當年薛西斯率領波斯大軍進攻雅典,佔領了帕特農神殿,可是他發現整個雅典已經空了,只有少許人沒有逃跑,一怒之下燒毀了神殿,當雅典人重新回到雅典城的時候,驚訝地發現,已經燒成枯木的樹居然還在發出新枝。
我們看見的這棵樹當然不是當年雅典娜的創造物,上世紀20年代,希臘人重新在這裡種植了這棵樹,並且在整個山坡上種植了成片的橄欖樹林,作為神聖的象徵。
這神話深入人心,在衛城下面新建的博物館裡,不斷可以看見各種表現這神話的雕塑和陶甕,橄欖枝不斷出現在雕塑中,以至於神殿上三角形的山牆也被稱呼為「橄欖山牆」。
作品中最著名的是雅典遺產博物館裡展示的公元前330年的阿瑞斯甕,上面雅典娜和波塞冬的面部都已經毀損,但是從兩人的服裝和動作上,還是能看出來他們在進行激烈的爭論,而背後,是金色的、枝葉繁茂的橄欖樹,在黑色的底上更顯明亮。皮薩拉卡斯說:「橄欖樹成了那個時代雕塑的背景板,到處出現,就像有個階段照相一定用藍色背景板一樣。」
按照傳說,衛城的第一棵橄欖樹是所有橄欖樹的母體,其他的橄欖樹都是從這裡移植的——包括雅典城中伊拉奧德斯地區一棵由柏拉圖手栽的橄欖樹。傳說中是哲學家親手栽種這棵樹,用籬笆圍起來,表示這是神聖的遺產,這棵樹1970年被一輛公共汽車撞得連根拔起,後來被移植進了雅典農業學校。
走過許多博物館的皮薩拉卡斯當然知道「第一棵橄欖樹」只是神話,早期希臘的史前文明中,橄欖樹和月桂樹、玫瑰花都是與神相聯的植物,只是隨著雅典的強大,橄欖樹的重要地位更加顯示出來。
我在克裡特島的博物館裡,看見過無數上面有橄欖樹標記的文物,米諾斯的壁畫有橄欖枝編成的花環;而在聖託裡尼島的著名壁畫中也看見了頭頂一枝飄揚的橄欖枝的少女,「那貌似在舉行成人禮的儀式上,那名少女是祭祀者之一」。而最著名的是所謂「米諾斯冠」,它是考古學上的神奇發現,據考證,克裡特國王從來沒有戴過它,但是它卻有顯赫的名聲,純金的王冠上雕刻的是在果實纍纍的橄欖樹下,一男一女正在培植樹的根部。1920年考古學界發現了它,可是很快就失蹤了。「直到很多年後,才有一名牧師的後代歸還給博物館,原來是他的祖先在當年的混亂中把它據為己有了。」皮薩拉卡斯說。
象徵榮譽與和平的起源
車行在伯羅奔尼撒半島的時候,窗外的大片橄欖樹林雖然低矮,但是濃蔭成片——景色遠勝雅典城中那略顯孤單的小樹林。農民們為了豐收,總是不斷將老枝除去,將新枝嫁接在古老的樹幹上,然後用泥巴將其糊起來,所以橄欖樹林並不高大。按照當地人的說法,在橄欖樹林散步,「可以感覺到清涼,但是陽光卻還是總落在身上」。
儘管希臘近年頻頻遭遇森林火災,可是橄欖樹旺盛的生命力使其很快恢復生機,不像旁邊的塞普路樹,基本上還是黑黑的枝條。不過就算是橄欖樹只剩下軀幹,還是會不斷受到希臘人從古至今綿延的讚美,當代作家塔斯圖走進了一片「上了年紀的橄欖樹林」,它們的軀幹扭曲、裂開,那些樹幹上的空洞被他聯想為「千年的眼睛」,注視著作家,並且看見了作家所不知道的內在的自己。「樹是不會旅行的,但是他們會感覺和記憶。」
按照皮薩拉卡斯的指點,很容易就在奧林匹亞遺址的宙斯神殿外面看見了那棵野生的橄欖樹,雖然也是20世紀再植的產物,可是,野生橄欖樹那斑駁的樹幹和繁茂的枝葉,還是與眾樹不同,更舒展也更自然。20米外就是奧林匹亞聖火的取火處,一般遊客的注意力在那裡,這棵老樹有些寂寞。
可是,這棵樹和衛城的那棵橄欖樹一樣,都曾是至高無上的榮譽標誌,希羅多德在他的《歷史》一書中記載,來進攻的波斯士兵們對希臘人在運動會上獲取的榮譽不過是橄欖樹枝而深感驚訝,當時他們還不了解榮譽對於希臘人的含義,作戰後他們才感嘆,原來「這些人不是為錢而是為榮譽而戰」。
傳說這棵橄欖樹與神話中的大力士海克力斯有關,奧林匹亞處於北方山地,本來是沒有橄欖樹的,海克力斯看見奧林匹亞在陽光下被曬烤,於心不忍,在他尋找金號角的那年,他到了「光明之地」,發現那裡的人們生活得安寧祥和,正是因為他們擁有橄欖樹,於是找當地居民移植了一棵到奧林匹亞。
可是當時的人們開始還沒有認識到這棵樹的神聖性,皮薩拉卡斯說,下面這件事應出於史實:在公元前752年,希臘諸城邦還處於混戰中,伊勒斯的國王去德爾菲神廟請求神諭,如何才能結束這種不幸,祭司建議他重新在奧林匹亞組織運動會,並且不再用蘋果做獎品,而是代之以橄欖枝,橄欖枝則取之於宙斯神殿西南角的那棵樹。「由此我們可以推斷,當時神殿外可能不只是這棵橄欖樹,只是由於某種意外,它被選中了。」
橄欖樹毫無疑義地和奧林匹克運動聯繫在一起,在奧林匹亞頗為明亮的博物館裡,橄欖樹的標誌無所不在,從珍貴的保存得異常完整的赫耳墨斯神像到普通的黑色甕的表面。皮薩拉卡斯說:那尊美麗的赫耳墨斯神像的頭髮上,有非常小的金屬橄欖樹枝,不注意簡直看不出來。而更多的是出現在運動員得勝的畫面上,胳膊上繫著紅色帶子的冠軍們,從長者手中接過的獎品無一例外是橄欖枝。包括頭髮緊束的女運動員們,不過她們的獎品多於男運動員,除了橄欖枝外,她們還多一塊牛肉,這塊牛肉要去獻給赫拉。最能說明問題的是一些碑刻,冠軍的名字刻在碑上,但是圍繞著每個名字的,則是一束橄欖枝。
亞里斯多德記載,在音樂競賽中,獲勝者可能得到金銀飾品,而關於身體或容貌的競賽中,人們可能會得到盾作為獎品,只有在體育或者賽馬中,橄欖枝或者橄欖油是獎品。
當時取橄欖樹枝要舉辦特別的儀式,由父母健在的一個孩子,手持金色的小刀,從神聖的橄欖樹上取下若干枝條,作為給冠軍的獎品,之所以選擇孩子來割橄欖枝,「是因為他們還離死亡更遠」。
古代希臘的橄欖樹肯定不像現在那麼普及,當時克裡特島上為了種植更多的橄欖樹,每個孩子的成年禮儀式上,都要種下一棵橄欖樹,不種的人則要交納50枚斯塔特;而在雅典,生了男孩的家庭可以在門上掛一枝橄欖,而生女孩只能掛點動物的毛在門上。「當時有嚴格的保護橄欖樹的法令,所以這在雅典算是特殊的政策,大概男孩代表著家族的延續吧。」皮薩拉卡斯說。
橄欖樹的神聖背後也有世俗的利益,「佔有橄欖樹意味著你佔有恆定的財富,有些規則甚至流傳到了今天,比如某人和他兄弟各自擁有1/2棵橄欖樹,這也是在繼承遺產中互不相讓造成的。這在別的樹中是不太可能出現的」。
在基督教文化中,橄欖樹逐漸成為和平和上帝之愛的象徵,在皮薩拉卡斯看來,這其實還是起源於古希臘文明,「雖然雅典娜是戰爭和勝利之神,可是橄欖樹從沒有作為戰爭的象徵物,和平女神是宙斯的女兒,她在古希臘的畫中,總是帶著橄欖枝出場的;索福克勒斯也說橄欖枝是和平、美德和純淨的象徵」。
在基督教文化中,橄欖枝與洪水故事聯繫在一起,成為和平的象徵,也就是「諾亞方舟」的故事裡把鴿子銜回的橄欖枝作為和平與大地安寧的象徵,「其實在希臘、埃及等地中海國家,包括近東地區,這是一個普遍的傳說,主要目的大概是教育人們要純潔自己的靈魂」。而「諾亞方舟」裡面把鴿子和橄欖枝聯繫在一起,在皮薩拉卡斯看來,也不是偶然的,「早在米諾斯的壁畫中,就有女神一手持橄欖枝,一手持鳥,在古希臘文明中,西克戎城邦的硬幣中就有鴿子被橄欖枝圍繞著的圖案」。正是有了這些基礎,到了基督教文明中,明確地把橄欖枝和鴿子當做了和平的象徵。
公元3世紀的基督教作家馬修德思說,橄欖代表著來自「上帝的慈愛」,這也來自於古希臘的風俗,「橄欖樹不容易死亡,又生長在貧瘠的巖石上,加上橄欖油確實有很多治病效果,而且古時候的油燈很多都是用橄欖油的——人們更把它和光明、慈愛、神奇聯繫在一起。結果許多希臘人生病的時候,會把衣服掛在橄欖枝上,一直到現在,許多克裡特島上的居民還在這樣做,一些教堂附近的橄欖樹據說療效很突出」。
宙斯神廟附近的橄欖樹屬於被保護的神聖之樹,「否則就會被那些掛上去的衣物壓斷的」。
橄欖樹作家的記憶
在希臘作家中,帕拉斯科維第斯寫過為數眾多的關於橄欖樹的文章,因此他也被稱為「橄欖樹作家」。他對橄欖樹的感情,濃重得無法化開,他說:「別以為橄欖樹是沒有感情的,它們的根接觸著農民的汗水和眼淚,所以它們能感覺到人類的歡喜或者悲哀。」
他在文章中寫道:他和他的妻子都很熱愛橄欖樹,所以他對妻子說,兩人中不管誰先去世,都要埋葬在橄欖樹林中,「讓樹根觸及我們的墓地,用每年新出的橄欖油,在墓前點盞燈——當我知道那光將照亮我的骨頭的時候,我就不會害怕死亡了」。
帕拉斯科維第斯的家就在橄欖樹林附近,他從早到晚觀察著不同光線裡的橄欖樹色彩,「那是變化多端的色彩,早上是金色的,正午是一種奇異的紅色,而黃昏的時候,是純正的綠色」。他們鄉村的餐桌上,一年四季無法離開橄欖果,直接吃的橄欖果,放在色拉裡面的,放在蜂蜜蛋糕中的,更不用說橄欖油的用途了。希臘人檢驗橄欖油是否新鮮常常用雞蛋,如果是質量好的橄欖油煎雞蛋,焦而不煳。「吃了橄欖油的人們,皮膚發出健康的光澤,閃爍著油亮的色彩。」帕拉斯科維第斯說。
而鄉村榨橄欖油的石頭所發出的聲音,在帕拉斯科維第斯看來,「是寒冷的晚上的溫暖的歌曲,能溫暖人心」——橄欖收穫在每年秋冬,榨油的時候確實是比較寒冷的時候了。
在他看來,每年收穫橄欖的時候,他所居住的小島上的居民就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了,「橄欖油成為唯一的主題。他們的所思所想都和橄欖油有關,村裡的頭面人物、商人、小販、農夫、家庭主婦、廚師、船員、牧師,所有的人都被橄欖油觸動,他們談的只是油,所有的人都關心今年是豐收年還是歉收年,他們一天幾次走到橄欖樹邊,樹上累累的果實溫暖了他們的心」。
可是,這幅田園牧歌似的場景,漸漸不能維持了。帕拉斯科維第斯異常惋惜,在他看來,最大的原因是橄欖加工方式的改變。上世紀30年代,英國旅遊者希思進入希臘的鄉村,那時候,希臘的橄欖油加工業還處於相對原始的狀態,人們用石頭工具來榨油,「可以看見那些芳香的綠色的油從石頭下面流淌出來」。可是從50年代開始,隨著時間推移,金屬工具在希臘逐漸普及,帕拉斯科維第斯覺得,人們對金屬工具有恐懼,無法親近。尤其是蒸汽機普及之後,工廠老闆成為村莊最重要的人物,他們只管收取橄欖榨油賣油,並且靠油致富,人們不分晝夜地工作,工廠成為鄉村生活的中心。「農人們不知道誰是鄉村的主人,只知道對這些他們自己養育出來的橄欖樹不再擁有權利。」
鄉村因此失去了個性。變成了千篇一律的橄欖油工廠的生產基地。從前,鄉村有大批榨油工匠,他們的鼻子很靈敏,光靠聞就能知道橄欖油的酸度如何。為了保護他們的嗅覺,他們不抽菸,也不愛飲鄉村裡很普通的茴香酒,不會讓自己的鼻子受到寒冷的侵襲。這些人都有很高的忠誠度,「他們不會欺騙自己的消費者,他們的信譽來自於他們的誠實和他們的鼻子」。可是自從機器普及以來,這些人日益失去了用處。
帕拉斯科維第斯覺得非常難過,那些古老的鄉村榨油坊逐漸消亡了,被工廠主們主持的榨油工作機械而無聊,人們為了提高產量,想了各種辦法,榨過的橄欖加熱水再榨一遍,成為質量不佳的橄欖油,而且那些使用燃料而不使用人力、畜力的工廠還破壞了鄉村的環境。
雖然帕拉斯科維第斯的感嘆有道理,但是,那些新建的工廠並不是像他想像的對鄉村有那麼大的破壞,在伯羅奔尼撒鄉村漫步的時候,經常能看見河流邊或者山谷中有並不龐大的橄欖油廠房,只有煙囪表明它們的身份,可是一年只有一個季度他們才開工。有的工廠索性把自己的一些空間改造成了旅館,就叫「榨橄欖旅館」,客人們可以在這裡參觀榨油,也可以用橄欖油製作自己使用的肥皂。這種優質橄欖油做的肥皂效果勝過了許多昂貴的化妝品。
從前擔任過食品工業裝備專家,現在是奧運會場館再利用部總秘書長的索福克勒斯先生向我們介紹,希臘人並沒有背棄他們的傳統加工橄欖油的小作坊,現在小企業仍然佔據了橄欖油加工的主流,人們對這種「金子般的液體」很看重,在希臘鄉村,農民擁有土地,也擁有著土地上的橄欖樹,加工廠向農民收購果實,一棵樹能長四五十斤果實,而這些果實至少能產出15斤沒有任何添加劑的橄欖油,所以,橄欖樹一直是希臘農民最穩定的收入來源。
現在,希臘農業80%的收入要歸功於橄欖樹——「可以說,希臘人並沒有被大工廠摧毀他們對橄欖油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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