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中青評論
很多時候,有理不在聲高,縝密的思維比話語的「幽默」更重要。
「美術館著火了,一幅名畫和一隻貓,你救哪個?」在一檔以辯論為主題的綜藝節目中,嘉賓被要求圍繞這個辯題開展論述。出乎很多人的想像,在一眾具有「名嘴」「最佳辯手」等身份的嘉賓中,脫口秀演員李誕脫穎而出,表現出極強的個人風格,也因此贏得了諸多觀眾的欣賞。與此同時,「段子式辯論」的說法不脛而走,相關話題在微博上獲得了逾2億次閱讀。
救一幅名畫還是一隻貓,所對應的價值觀,其實就是在極端條件下,選擇對人類文明有長久價值的事物,還是對自己有更大情感寄託意義的東西。對於尋常人來說,現實中不太可能遇到如此的極端情境,甚至不會有這樣的抉擇機會。然而,對於辯論選題而言,這樣的討論恰恰具有彌足珍貴的意義——排除了「幹擾項」的辯論,能幫助人們在更複雜的現實情境中更快地給出選擇。
辯論的方法,決定了辯論價值的成色。在辯論場上,更重要的並不是取得某種「舞臺效果」,而是用真誠的語言和嚴謹的邏輯說服對手,讓自己的價值觀獲得真實的認同。
那麼,「段子式辯論」究竟是什麼呢?讓我們來看看李誕在辯論中的原話,他說:比《蒙娜麗莎》更美的,就是正在「燃燒」的《蒙娜麗莎》;比神秘的微笑更神秘的,就是「燒沒了」的微笑。
說實話,不懷疑李誕在脫口秀領域的才華,但從這樣的辯論語言中,更多的只是刺激觀眾情緒的「笑點」。辯題之所以成為辯題,是因為選擇意義的嚴肅,選擇後果的舉足輕重。而「段子式辯論」選擇一個觀點以後,就把相反觀點當成任意調侃的對象。這不僅是對對手的藐視,也是對自己的輕浮。就舞臺效果來說,「段子式辯論」或許是一臺優秀的即興脫口秀演出,但以論辯方法而言,它更像是詭辯。
「段子式辯論」很討喜,很容易贏得笑聲和掌聲。甚至,讓嚴肅的辯論者啞口無言,只能承認被「震懾」。但是,缺乏邏輯支持的辯論,難免淪為逞口舌之快,其結果不過是博君一樂而已。如果把辯論視為思維的遊戲,那麼「段子式辯論」就是脫離遊戲規則的任性狂奔。
在一副名畫和一隻貓之間如何作選擇,沒有唯一的標準答案。你選擇名畫,就選擇了人類的文明精華,選擇了藝術與美;但這並不意味著選擇一隻貓就渺小而自私,這隻貓可能對你有特殊的情感意義,更重要的是,選擇了貓,也可能選擇了人性。人類幾千年的文明史,不是教人在刻板保守、抱殘守缺的,不斷解放天性,順應對人性的需求,同樣是人類文明進步的基石所在。
辯論的意義,在於展示邏輯和論證的魅力,更在於對崇高價值的彰顯。當然,對於崇高價值的定義,不同人有不同人的理解,但這樣的理解應當建立在真誠的前提上。當辯論變成不對等的語言遊戲,那對話就失去了基礎。
有人說,這代年輕人是反崇高的,因此「段子式辯論」才大有市場。其實,「段子式辯論」的問題,不在於選擇了那個不那麼崇高的觀點,而在於對價值的消解。今天的段子在調侃《蒙娜麗莎》,明天的段子可能調侃那隻貓,其實那個選擇貓的人在心中同樣懷有對生命的敬畏。總之,「段子」所實現的效果,不是思想價值的確立與穩固,而是在「機靈」中抖出包袱。人們心中的崇高永遠存在,而那些試圖挑釁崇高的段子,不過是對著大象的腳掌撓痒痒。
舞臺上的辯論比賽,或許僅僅是一場娛樂,大可不必過於較真。但是,如果把「段子式辯論」當成現實的思維習慣,不免讓人擔憂。培養現代思維習慣,就應當遵守論辯的規則,用邏輯而不是語言說服對手。畢竟,很多時候,有理不在聲高,縝密的思維比話語的「幽默」更重要。
撰文/王鐘的
微信編輯/昆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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