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煙雨客
在從古至今林林總總的詞牌名中,最動人心魄的,我認為是少年遊。每次看到這曲詞牌名,都能感受到青春張揚的活力,對往事的追懷,以及心中的種種不舍。
這一曲調,北宋晏殊《珠玉集》中其處處。因詞有「長似少年時」句,為創調之作,因以為調名,意在詠懷少年的恣意遊樂。
可惜的是,人生再無少年時。
少年遊·算來好景只如斯
清 納蘭性德
算來好景只如斯,惟許有情知。
尋常風月,等閒談笑,稱意即相宜。
十年青鳥音塵斷,往事不勝思。
一鉤殘照,半簾飛絮,總是惱人時。
懷念少年時的美好光陰,那些相思,那些陪伴,那些海誓山盟,那些海枯石爛,至今還有什麼?只有無限的煩惱,只有無盡的思念,只有無邊的寂寥。此時的詞人,在想些什麼呢?很快,這些所思所想,也隨著時間作古了。
少年遊,又名「小闌幹」「玉臘梅枝」等。以晏殊《少年遊·芙蓉花發去年枝》為正體,雙調五十字,前段五句三平韻,後段五句兩平韻。另有雙調五十字,前後段各五句、兩平韻等十四個變體。代表詞作有蘇軾詞《少年遊·潤州作代人寄遠》、姜夔詞《少年遊·戲平甫》等六朝樂府「雜曲歌辭」有《少年行》,與此稍異。
《行樂詩》
春風太多情,村村花柳好。
少年宜遊春,莫使顏色槁。
也有人認為這一詞牌名出自這首詩,儘管其中有少年遊三個字,卻並無實據。
少年遊·楓林紅透晚煙青
宋 蔣捷
楓林紅透晚煙青。客思滿鷗汀。
二十年來,無家種竹,猶借竹為名。
春風未了秋風到,老去萬緣輕。
只把平生,閒吟閒詠,譜作棹歌聲。
蔣捷是一位洞穿世事的詞人,他寫的少年聽雨歌樓上,也是千古名篇。這闕少年遊,更是將人生暮年的心境,描寫得入木三分。一切名利得失,榮辱悲歡,最終都化作了花影鷗鳴。
少年遊·潤州作
宋 蘇軾
去年相送,餘杭門外,飛雪似楊花。
今年春盡,楊花似雪,猶不見還家。
對酒捲簾邀明月,風露透窗紗。
恰似姮娥憐雙燕,分明照、畫梁斜。
飛雪楊花,究竟是雪還是花,怎麼離人還不回家?月光穿越花枝疏影,照在雕梁畫棟之上,一對飛燕,在此棲息,停留,定格,讓人不免心有所動。
少年遊·參差煙樹灞陵橋
宋 柳永
參差煙樹灞陵橋,風物盡前朝。
衰楊古柳,幾經攀折,憔悴楚宮腰。
夕陽閒淡秋光老,離思滿蘅皋。
一曲陽關,斷腸聲盡,獨自憑蘭橈。
柳永的世界裡,多是青樓女子的飄零輾轉,她們被侮辱被損害,卻也有草木的本心。她們憔悴,不遇良人,待到華年流逝,也只在斷腸聲中,思念曾經的相逢,悔恨往日的別離。
少年遊(黃鐘樓月)
宋 周邦彥
簷牙縹緲小倡樓。涼月掛銀鉤。
聒席笙歌,透簾燈火,風景似揚州。
當時面色欺春雪,曾伴美人遊。
今日重來,更無人問,獨自倚闌愁。
在黃鐘樓看月,聽到周圍的笙歌,萬家的燈火,感覺又回到了故地揚州。當時的自己,也是青春歲月,春雪姿容,曾伴著美人遊歷。可是如今呢?再也無人來問,只能獨自倚欄杆,平添無限愁緒。
也有人說這少年遊其實來自柳永,他的詞中有「貪迷戀、少年遊,似恁疏狂」句,取「少年遊」三字為詞調名。
一闋少年遊,幾多相思意。當歲月老去,青春不再,我們最想回首的,依然是少年時的遠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