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我參加過一些國內科普圖書的評審,常常感慨翻譯的好作品不少,然而真正原創的好書卻並不多見。鑑於此,我十分欣喜地看到,苗德歲先生這樣既熟悉相關專業,又學貫中西、文理兼通的學者,來為我們解讀和普及通常說來比較「難啃」的傳世經典。這本書雖然名為少兒彩繪版,然而,對於一般成年讀者而言,同樣不失其閱讀的價值。
《天演論》英文原書之名直譯本來是《進化論與倫理學》,既是赫胥黎對達爾文進化論的通俗解讀,同時也是他對進化論與人類社會關係的思考與見解。值得指出的是,赫胥黎強調的核心思想和內容包括:人類社會與動物社會的差異,人為人格與天然人格的區別、社會進化與生物進化的不同、人類生存競爭與生物生存鬥爭的差別、生存鬥爭與倫理原則的矛盾等。
總之,他認為不能把生物演化的規律生搬硬套地運用到社會學領域中去。而嚴復先生翻譯的《天演論》,其實只編譯了赫胥黎原書的進化論部分,而捨去了其倫理學的觀點,同時,在《天演論》的翻譯中,嚴復先生還加入了斯賓塞社會達爾文主義的觀點(這些恰恰是赫胥黎堅決反對的),將「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生物演化規律照搬到人類社會的演化上,這跟赫胥黎的本意可謂南轅北轍。
借用苗德歲先生的比喻來說,就是嚴復把赫胥黎的《進化論與倫理學》,經過改變,由「西餐」完全做成了「中餐」,一道適合當時急於改變中國落後局面的中國精英人士口味的大餐。
其實,嚴復先生作為我國第一代留歐的學者,中英文的功底都毋庸置疑。他之所以如此用心良苦「翻譯」出變了味的《天演論》,實乃出於一片愛國救國之心,當時的中國保守落後,自上而下的眾人皆渾渾噩噩,唯有少數社會精英憂心忡忡,深感若要救亡圖存,唯有猛藥尚能治病。
於是乎,《天演論》就變成了一個進化論、達爾文主義以及救亡宣言三合一的混合體。借用進化生物學家張德興先生的話來說,嚴復先生《天演論》的發表,一方面開啟了中國民智,喚醒了民族自強,另一方面也使很多國人對進化論一知半解、不求甚解,甚至道聽途說。
如此說來,苗德歲先生的《天演論(少兒彩繪版)》一書的出版實乃必要且適時,至少能夠起到正本清源的作用。
更值得一提的是,苗先生的這本書並不是一本翻譯著作,而是一本真正的原創。書中選取了讀者容易理解的若干實例,巧妙穿插很多古今中外名人詩句、典故,如「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猶抱琵琶半遮面」,「為了打鬼藉助鍾馗」,彰顯著作者對於中西文化的融會貫通,全書自成體系,不失為一本難得的原創佳作。
(作者系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所長、中國科普作家協會理事長、國際古生物學會主席。本文由騰訊科普與中國科普作家協會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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