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石·火鐮/路來森

2021-02-08 大公資訊

  有些事物,雖則已經被時間的河水湮沒已久,但一經回憶,卻仍然能讓人尋找到那份生命的溫馨。

  火柴之前,很長時間裡,人們取火,大約就是用火石和火鐮的。

  似乎很多石頭,撞擊之下,都能冒出火星,但並不是每一塊石頭,都可以被稱為「火石」。小時候,居住在家鄉,村前有一條河,叫「白浪河」,河岸有?潔白明淨的沙灘,沙灘上,就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白礬火石」。色,主體呈白色,異常的白,晶瑩如乳;一些白礬火石的表面或者內部,還布?星星的紅色斑點,彷彿若干年前,燃燒時,瞬間保存下來的火的種子。這種白礬火石,硬朗而細膩,極易擦出火星,所以,那個時候,家鄉人大多就是用這種白礬火石的。

  夏天裡,晚間,小孩子們在河水中洗過澡,就喜歡在沙灘上玩「碰火石」的遊戲。選取兩塊白礬火石,相互摩擦,看誰摩擦出的火星最多,最亮,且飛濺得最遠。暖風煦煦,月朗星稀,火星四濺,孩子們碰火石的遊戲,使得夏日的沙灘,更增加了一份浪漫的情趣。

  印象中,最好的火石,似乎是一種紫紅色的火石,叫做「雞肝石」。那時的老人們,打火抽菸,用的大多是這種火石。雞肝石,小巧、圓潤,火鐮在上面輕輕一擦,就能飛濺出稠密的火花。

  我小的時候,火柴仍是罕物,所以,村子裡老人抽菸,取火,幾乎全是用火石、火鐮。他們隨身帶?兩個小布袋,兩個小布袋是連在一起的。一個布袋中盛的是揉碎的菸葉、菸袋,另一個布袋中則盛?取火用的火石、火鐮,和火捻。火捻,一般是用高粱稈的稈芯製成的。高粱稈曬乾後,稈芯也乾了,乾了的稈芯,鬆軟易燃。

  擦火抽菸,是一件極有趣的事情。

  先把菸袋鍋伸入菸絲袋中,裝滿一鍋煙,然後,將煙杆放入口中,噙住,就可以擦火點菸了。取出火石,將火捻的一端放在火石的邊緣上,用力拿火鐮在火石上摩擦,摩擦要快,瞬間完成。迅疾的摩擦,火石立刻火星四濺,很多的火星就濺到了火捻上,於是,火捻就點燃了。

  火捻點燃後,要輕輕地吹一下,露出殷紅的火炭,再將火炭放到煙鍋上,即可點燃一鍋煙了。煙鍋點燃後,抽菸的老人,總會深深地吸一口,煙杆裡就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響,然後是老人的吞雲吐霧,然後是臉上舒坦的笑容……

  冬日晴好的天氣,老人們喜歡聚在一起,在一道牆下,或者一座柴草垛前,負暄閒話。邊閒話,邊就擦火抽菸。幾個人同時擦火石時,就只聽到火鐮摩擦火石的「刺啦啦」的聲響。那聲響,溫暖?冬日的寂寞,生活裡,平添了幾分暖和的滋味。火鐮,大多是一塊長方形的鐵片,要有一定的厚度,約在二三公分。鄉下老人,通常叫它「鑌鐵片」,現在想來,或許就是一塊生鐵,或者鋼片罷了。抽菸閒話的同時,手也不會閒?,老人們通常會將火石和火鐮,握在手中把玩,輕輕地摩擦?,自生一份快意。所以,那些手中的火石,總是滑滑的;手中的火鐮,總會發?熠熠的光,彷彿,生活,就該圓潤、光亮如此。

  現在回想起來,最讓人神往的,還是老人們抽菸的那份情態。

  表情淡然,動作優雅,不緊不慢,從容極了,悠然極了,得意極了。生活雖然很清苦,很簡單,但老人們卻在清苦和簡單中,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火石、火鐮,曾經溫暖和照亮過一段長長的歲月;從而,讓那些歲月的日子,布滿了煦人的光和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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