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卜勒》是我一度很喜歡的歌,關於宇宙,關於星系,關於那些永恆又冰冷的浪漫。孫燕姿的聲線柔軟中帶著一些篤定,像走在茫茫人海之中,四面八方的孤獨潮汐一樣,馬不停蹄地要把你吞沒。
可是她的聲音是暖和纖細的手,拉住你,對你說,「別怕呀,一個人也要快樂又體面,前方有人在等著你。」於是浩瀚的宇宙有了溫暖的內核,篝火肆意燃燒著,小孩子赤著腳擁抱,大人們把酒言歡。
高中的時候學克卜勒定律(也就是克卜勒定律),克卜勒第一定律是那麼寫著,「行星繞太陽運行的軌道橢圓,太陽位在橢圓的焦點之一。」我總是想宇宙裡的行星大概是最虔誠而持久的追隨者了吧,幾億年不知疲倦地追隨。
第一次聽到這首歌的時候是看貓的樹的視頻,外面下了很大的雪,我戴著毛線帽子,買了聖誕老人的襪子,把這首歌分享給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孩,是在一個很小眾的交友平臺上認識的女孩。在推薦裡劃到寥寥的動態,最多的就是她發的,晦澀難懂不太明亮。
第一次接觸抑鬱症這樣的字眼也是因為她。有時候網絡上表達能力強悍的人卻往往在生活裡把自己窩在狹小角落裡,舔舐傷口。
「活著真的好沒意思啊。」
「沒有人愛我。」
負能量的出口,一個孤獨的根號三。
我猙獰,我執拗,我不堪,我是個怪物。所有的我,一百八十個我,碎成一地玻璃碴。
我說抱抱你啊。沒用的。我說生活還是值得期待。沒用的。我說聽聽《克卜勒》吧。沉默。
「你要相信「克卜勒定律」,在眾多孤星之中,總有一顆屬於你的星球,你也讓別人在等。其實,你現在就可以在心裡,對自己、也對那個還沒出現的他說:因為是你,晚一點也沒關係。」
其實很想用網易雲熱評裡的這句話回復她,可是我沒有。對於抑鬱症也許不試圖幹擾,不試圖用自己的價值觀束縛她就是最大的尊重了吧。
人間失格的背面有這麼一句話「膽小鬼連幸福都害怕,碰到棉花都會受傷。」
今年我開始提前進入冬天了,寫所有對冬天的幻想,把秋褲扎在襪子裡面,翻出去年的毛線帽子,和朋友肩並肩吃一個剛出爐的烤紅薯,堅持著那些溫柔又老派的習慣,比如吃橘子時抽掉那些白色的脈絡,比如走路的時候假裝在超度。
我在一個類似於日記的小眾app寫日記,花錢買了密碼鎖,其實沒什麼意義,但總是一些沒由來的儀式感主宰我的生活。
每天都要寫很多很多字,錯別字我也不刪掉,我覺得特別瘋狂,仿佛那個寫東西的人根本不是我,她浪漫美好又被人愛,她有趣溫柔又不刻薄,她是薛丁格的貓。
那個平行時空裡的我大概是在過夏天,把身體的寒帶屬性藏起來,卻小鹿亂撞般渴望和冬天相遇,歡喜地寫下這樣的話。
/每個季節交替的時候總是異常興奮,滿心的明亮與期盼,大張旗鼓地要迎接新季節的到來,其實誰的心裡不知道呢?生活的好不好和季節又有什麼關係呢?好像換個季就可以脫胎換骨一樣。
可我偏偏這樣以為。在某一個手腳冰涼醒來的早晨,穿上雪地靴,戴上毛線帽,裹成一個飽滿的球,攜小小胸腔裡的浪漫情懷,踩著雪和世界擁抱,沒有縫隙。/
媽媽給我寄來了家裡的煎餅,我和朋友去買了小康牛肉醬,輕輕地咬下一口,感覺那些明晃晃的青春乘著太空艙極速地來到我的面前。
譁,一個浪花從宇宙裡打了過來,我的課桌上擺著亂七八糟的書,同桌趴在桌子上睡覺,還是那個溫溫吞吞的物理老師在講課。陽光打在他的鏡片上,空氣中是風油精的味道。他笑著說,「克卜勒是一顆超新星,爆炸的時候白天黑夜都能夠看得到。」
譁,浪花褪去,夢境亂了套,收到的小紙條上寫著「你是我的恆星。」
我周圍的世界一秒變一個樣子,萬花筒一樣變幻莫測。我站在原地,仿佛站在往事的遺址,風沙起,過去和以後短兵相接。
在那些所有吸引人的特質裡只能夠使我崩潰的就是少年感。是歷遍千帆以後能夠安穩地在一葉窄窄的扁舟上曬月亮,是見過花海依然能夠為凋零的玫瑰花流淚。
我的少年們,就那麼清明而柔軟地長大吧,淌過小水窪,也抬頭看看星星,疲憊人間裡它可以成為一個永恆的仰望。
「無論多麼貧乏,仍要愛生活,無論怎樣尋找愛, 也要愛自己。不是用自我為中心的方式那將會與生活和愛背道而馳,而是以鮭魚一般的決心逆流而上,無論水流多麼洶湧,因為這,是你的河流 .....」
克卜勒定律裡,我不能一個伶仃地運轉,我的信仰離著我很遠的距離,那裡會是什麼樣子呢,住著神明還是我喜歡的男孩呢?地表崎嶇還是平坦?
我不知道呀,我也只是一顆寂寞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