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的最後幾天是寒冷的。
北京民航總醫院楊文醫生,被患者的家屬惡意殺害的新聞不斷發酵,傳遍全網。
首先讓我們追敘一下事件的起因。
這件事情得從12月4日說起。
12月4日,95歲的晚期腫瘤患者魏某,因突然嘔吐不止、意識不清被送進了北京民航總醫院。
一開始,老太太魏某是被送進了北京民航總醫院急診科,接診魏某的正是楊文醫生。
後來魏某的家屬要求將母親轉到腫瘤科住院部,但由於逼近年底,重症監護室床位已滿,魏某就一直被留在了急診科的重症監護室。
就因為這件事起,住院期間,家屬拒不配合治療。
他們拒絕接受一切其他檢查,僅僅要求醫生給他們輸液。
幾天之後,由於母親魏某的病情並無好轉,孫家人就藉此為由,認定是楊文醫生輸液「把老太太輸壞了」。
他們在醫院和醫生天天吵,尤其是小兒子孫文斌更是極度情緒化。
他曾多次揚言「老太太死了,誰也別想活」「我媽要是還不退燒,就把大夫弄死」。
魏某的病情繼續惡化,主治醫生楊文和同事只好建議孫家人轉院治療,或者走醫療鑑定討說法。
這個建議,孫家人也拒絕了。
案發前四五天,孫文斌就說要殺了楊文醫生。
但誰也沒有想到這句話,居然真的變成了一場早已蓄意的謀殺。
12月24日清晨6點多,已經值了一宿夜班的楊醫生還差兩個小時,就可以脫掉白大褂,結束一天的工作。
但楊文醫生沒有等到那一天的黎明。
孫文斌走到楊文醫生旁邊,在和楊文醫生攀談20多分鐘之後,掏出一把20多釐米的長刀,直接抓住楊醫生的頭部,將她殘忍殺害。
事件曝光之後,不僅深深刺痛了每一個醫護人員的心,更是引起全民輿論的譁然。
國家衛健委法規司司長說,「這個事不是一個醫療糾紛問題,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刑事犯罪。」
最近兩天,關於這起蓄意謀殺案越來越多的真相開始浮現。
讓無數人關注的行兇者身份和家人的情況也被媒體披露。
兇手是魏某的小兒子孫文斌,55歲,他曾經是一個屠夫,現在無房無工作,跟隨92歲的老母親一起生活。
生於1924年的母親魏某,是超轉人員,年齡超過70歲,可享受城鎮退休老人醫療報銷90%以上的待遇。
根據《北京市徵地超轉人員服務管理辦法》,魏某每個月享有一定金額的生活補助費。
作為拆遷戶,村委會還會給老人分錢,年齡越大,分的金額越多。
孫文斌早年也曾工作過,一開始是在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做過印刷排字工作。
後來辭職租用農戶的房子養牛養豬,但是他的養豬生涯並不順利,老是死豬丟豬。
據和孫某氏一個病房的人回憶稱,孫文斌說自己下過海、養過豬,也幹過獸醫,一直都不太順利,離過婚,孩子上學名額也被有錢人頂了。
失業後的孫文斌和老母親一起生活,偶爾靠老母親的接濟補貼過日子。
據病友介紹,在孫文斌的描述中,自己命運很悲慘,所有人都對不起他。
看到這裡,突然有點明白這起悲劇的根源了。
失敗的人生加上扭曲的性格,正是這兩者間接導致了這場悲劇的發生。
從本質上來說兇手孫文斌是是一個社會的棄嬰,也是一個精神的巨嬰。
他在精神上是無能的,既沒有與這個世界相處的能力,也沒有與他人相處的能力,所以才屢屢創業失敗、婚姻破滅。
另外,他的性格也是扭曲的,既沒有對他人的同情心,也缺少客觀的自我認知。
綜上,人生的不如意,加上內心的失衡,讓這個屠夫渾身充滿戾氣。
從黑暗的心靈出發去看這個世界必然是黑暗的。
所以孫文斌不願意相信楊醫生能把母親治療好,也不願意相信這個社會會對他們垂憐,更不相信他的人生有一絲的轉機。
正是這種扭曲的心靈導致他回到自己曾經作為屠夫的本能,對楊醫生痛下殺手。
這種人性的暗黑性,在孫文斌一家人身上其實也有表現。
楊醫生血肉模糊,慘死在一邊,而殺人兇手的兄弟姐妹還圍在老太太身邊,視若無睹地玩著手機。
據報導,12月26日,也就是距離楊文醫生去世兩天後,
為了平息醫患矛盾,衛健委還專門組織專家給兇手的母親魏氏進行了5個小時的會診。
沒想到魏氏的家屬竟當場提出「要求老太太經過治療後,能說話能走路」。
從這裡可以看出,其實這一家人都很麻木,骨子裡極度自私冷漠,既缺少同理心,又沒有任何的道德擔當感。
從楊文醫生的悲劇,我們不得不說人性裡面最惡的一部分,那就是一個人的戾氣。
這是個技術在發展,但人性、文明一直都沒有進化,甚至退化的時代。
從江歌劉鑫案、到章瑩穎案、到今年13歲少年強姦未遂,殘忍殺害10歲女孩事件。
我們一再對人性失望。
嗜血、自私、貪婪、冷酷這些人性的弱點一再刷新我們的底線。
其實,人的戾氣一直都是有的,只是隨著網絡的傳播,曝光得越來越多,我們知道得也就越多而已。
不談那麼遠,就連在我們身邊,戾氣和暴力也隨處可見。
人們的耐心度越來越低,人與人之間越來越缺少愛心。
講一件小事,前段時間和朋友一起去吃飯,外面很多人在排隊,裡面服務員忙不過來。
本來大家遇到這麼一個好的飯館吃得很開心,但是這種開心慢慢地就變味了。
前面一桌客人要求加多加一幅碗筷,服務員慢了一點,有一個男人扯著嗓子喊:
碟子呢,拿個碟子要這麼慢嗎?人都死了嗎?
當時聽到這句話覺得特別刺耳,其言不善,對自己也是一種最大的羞辱。
這樣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
比如,住的樓下是個燒烤攤,每過一段時間因為吃飯喝酒不和氣,就要出現一起大打出手的暴力事件。
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事情而出手,但我想控制不住自己憤怒的人,必釀苦果。
有一個電影豆瓣評分很高的電影叫《荒誕故事》。
故事分別講了6個因為一點點小摩擦就暴力復仇的小故事,絕對是人性的真實反應。
印象最深的也是第一個故事,
一輛開奧迪新車的男人諷刺擋在自己面前的一個破卡車司機,後來他停下來換輪胎的時候,卡車司機又停下來羞辱他。
這進一步導致奧迪男開車撞向貨車司機。
他們在車內裡廝打在一起,立志要弄死對方。
結果汽車爆炸了,兩個扭在一起廝打的人被燒成了兩具緊緊摟在一起的骷髏。
從語言暴力上升到肢體侮辱,最後到大打出手,同歸於盡。
不斷被累積的矛盾和不斷點燃的憤怒,最終將兩個在公路上偶遇的男人推向了人生末路。
《羅生門》裡有這麼一句話:
我曾聽說過住在羅生門的惡鬼,因為害怕人性的兇殘而逃走。
壓制住每個人身上的戾氣不需要一個做很多、付出很多,僅僅只要在生活中多一點將心比心的同理心。
人為善,福雖不至,禍已遠離。人為惡,禍雖不至,福已遠離。
心中有愛,與人為善,這就是一種善良,是每個父母可以教給孩子最好的人性教育。
本來文章到這裡就可以結束了,但是還想多講一個故事。
這個故事曾經深深地打動了我,我相信分享出來一定會有更多的人感慨於善惡的張力。
1991年是中美外交圈和留學生圈最痛苦的一年,因為那一年發生了一起震驚中外的盧剛槍殺案。
1991年11月,中國天才留學博士生盧剛剛參加完博士生畢業答辯,博士文憑觸手可得。
但因為畢業期間找工作不順利以及與老師的一些摩擦等問題,深深的挫敗感、嫉恨感日夜啃噬著他。
11月1日,在練習一個月槍法之後,盧剛走進了自己熟悉的學術交流室。
在旁聽導師講了5分鐘的課程之後,他先是開槍打死了自己的博士生導師和導師的助教,隨後又朝自己的同行,同在美國留學的林華博士胸膛開了一槍。
隨後,他還跑到另外一棟樓,向自己的系主任尼克森和副校長安妮和助教分別開槍射殺。
案件發生之後,盧剛案件成為中美兩國的人避而不談的痛。
同時人們也思考起來:到底是智力教育重要,還是人性教育重要。
但值得稱讚和傳播的其實是後面的兩個故事,另外兩個受害人身上發生的事情。
他們是遇難的副校長克黎利和她僥倖生存下來的秘書。
克黎利校長是出身在中國上海的美國人,她對中國存有特殊的感情,終生未嫁的她把所有的中國留學生都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關照。
她曾多次訪問中國,並且號召同行為中國貧瘠落後的地區捐獻圖書,一包包地郵寄圖書往中國。
每年聖誕節、春節她都會把所有的中國留學生叫到自己家,給他們做飯吃。
但正是這樣一位熱愛中國、竭盡所有幫助中國留學生的人最後反而被中國學生所殺。
這真是莫大的反諷!
克黎利的家人有的是嫉恨的理由,但是他們沒有這樣做。
克黎利的三位弟弟深知姐姐的心願,他們只做了兩件事:
第一, 用姐姐的遺產為教育學院的學生設立一份獎學金,
第二, 給盧剛的家人寫了一封信,信中安慰盧剛的家人,希望一起堅強地走下去。
信中他們寫道:
「此刻如果有一個家庭正承受比我們更沉重的悲痛的話,那就是你們一家。
我們想讓你們知道,我們與你們分擔這一份悲痛。
希望我們一起堅強地走下去,我相信這也是克黎利最大的心願。」
後來這封信被傳到中國留學生圈裡,他們難以置信:這還像是遇害人寫的信嗎!
另外一位是槍擊案中唯一的倖存者,克黎利的秘書茜爾森。
茜爾森是一位非常美麗的女孩,但不幸被盧剛擊中了脊椎,頸部以下全身癱瘓。
這位美麗的女孩並遭遇如此不幸之後,並沒有仇恨沒有消沉,
相反,她不僅頑強地活了下來,而且把維護殘疾人的權益作為自己的終生事業。
茜爾森說:如果我不能幫助別人,我便感覺自己不是一個完整的人。
她寫了一本書,她的故事後來還被拍成了紀錄片。
這位美麗的姑娘的故事鼓舞著很多很多不幸的人勇敢地活下去。
李玫瑾教授曾經說過一句話:
真正好的母親、優秀的母親,她會告訴孩子如何替他人考慮,要善待他人。
發揚人性光明的一面、糾正人性黑暗的一面,
讓人學會控制軟弱、自私和冷漠,學會善良、堅強、分享和熱愛。
這才是最成功的教育!
下次如果孩子問你,人為什麼要有同理心,為什麼要善良?
那你就告訴他:
那是因為,善良是武器:它是唯一能對抗邪惡的武器。
*註:本文部分圖片來自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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