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段子大家都耳熟能詳了:
說歸說,大家也只當是個諷刺雞湯的段子而已,誰也沒真的進山找老僧去打臉。要真有人這麼幹,我們多半會覺得他挺軸的……
然而歷史上,真的有人這麼幹過。
他就是費曼——對,就是那個寫《費曼物理學講義》的諾貝爾獎得主費曼。
啊不不不,準確的說,負責拿莫比烏斯環的人,是費曼當時心儀的姑娘。她叫阿琳·格林鮑姆——
咋回事呢?不用勞神去八卦了,費曼在自傳《你幹嗎在乎別人怎麼想》中得意地講述了整件事始末:
一天,阿琳告訴我吉隆姆不再是她的男朋友了。那對我可是個天大的好消息,我開始有盼頭了!她邀我去她家,威斯特敏斯特街 154 號。
當我到她家的時候,天色已晚,門廊的燈還沒點上,所以門牌號碼看不見。我不想打擾別人來問門牌,於是在黑暗中躡手躡腳地爬上去,摸摸索索地探到了那確實是 154 號。
阿琳正在為她的哲學課家庭作業發愁。「我們正學到笛卡爾。」她說,「他從『我思故我在』開始,不知怎麼最後就證明了上帝的存在。 我也弄不清。」阿琳說。
……
「壓根兒不可能!」我說,一點也沒想到我是在向偉人笛卡爾挑戰。(這是我從父親那兒學到的一種反應:對任何權威都不俯首貼耳,甭管是誰的言論,先看他的起點,再看他的結論,然後問自己,「有沒有道理?」)我問,「他怎麼可能從第一點推演到結論的?」
接下來,費曼和阿琳一塊兒研究了這個神神叨叨、不說人話的笛卡爾,最後發現他說的其實是:世界上只有一樣是確定的——那就是不確定。
……
很顯然,讀到這句話的你我和當時的費曼心情是一樣的——
「他幹嗎不直話直說呢!」我大為不滿,「他不過是想說只有這樣東西是他確信的罷了!」然後笛卡爾又講什麼,「我的所有思維都是不完美的,完美一定是相對於完美而言的,因此完美一定存在於某個地方。」(狡猾地開始引出上帝了!)
「沒那麼回事!」我說,「科學上講,沒有—個完美的理論,照樣可以有不同程度的趨進。我不明白他究竟怎麼回事,看來只是大言欺人罷了!」
阿琳理解我。她明白,在看這些貌似嚴謹偉大的哲學命題時,完全可以輕鬆自如地去看它們說的是什麼,是否對,而不必去理會它們是哪位偉大的論斷。
「嗯,我想反面的觀點也成立……」她說,「我們老師說,任何事物都像紙張一樣有兩面。」
完蛋了。
……不知道這個倒黴的老師有沒有後悔在阿琳面前反覆嘚瑟這句話,因為費曼馬上想起了莫比烏斯環——那時候知道這東西的人還不多,估計也沒有維基百科、果殼網或者《五年高考三年模擬》什麼的負責科普這種冷知識。費曼自己嘛,也是從大百科全書上看到的。
雖說莫比烏斯環當時「還不是盡人皆知的」,但畢竟「誰都可以理解它,就像現在一樣」。費曼於是拿來一張紙,扭了半圈,接成一個環形,做了一個莫比烏斯環。阿琳也跟著興奮了起來。
「莫比烏斯帶的存在是直觀可見的,不像那些油滑模稜兩可的政治問題,也不像那些需要很多歷史知識才能理解的東西。大百科全書裡有一個神奇的世界,一個鮮為人知的世界。」
於是第二天在課堂,阿琳帶著莫比烏斯環去了,並且還故意等到老師舉著一張紙,說「任何事物都像紙一樣,有兩面……」的時候,舉起了莫比烏斯環……
效果當然也是槓槓的,不論對對阿琳還是對費曼來說都是:
……全班同學都驚奇不已。阿琳自然很得意。我覺得自那以後,她對我留意多了。那個倒黴的哲學老師我們姑且就不去管他了。總之,費曼憑藉自己的才華和學識成功抱得美人歸。
從此他們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圖片來源:http://www.richard-feynman.net/
——然而,現實畢竟不是童話。在相戀僅僅六年之後,阿琳被查出患上了肺結核,只有幾年時間可活。費曼的父母甚至建議他撕毀婚約,擔心他也被傳染。但費曼選擇不離不棄。
1941年,費曼與纏綿病榻的阿琳結了婚。短短三年後,阿琳因肺病去世。
在記錄著莫比烏斯環往事的同一本書裡,費曼寫道:
那時,我準是在心理上扭曲了自己,我一顆眼淚也沒掉。 直到一個多月後,我在橡樹城的一家商店裡看見了一件漂亮的連衣裙,我想:「阿琳一定會喜歡的。」頓時不能自己,潸然淚下。……亭亭如蓋矣。
在阿琳去世兩年之後,費曼依然在給她寫信以寄託情思。結尾還不忘寫上一句:「PS. 請原諒我沒有寄出這封信,因為
我不知道你的新址。」
斯人已去,他們把愛情故事和學術成就留在了書信、自傳和《費曼物理學講義》裡。後來人裡,有的學過量子力學,有的看過費曼的畫作,還有的讀過《別鬧了,費曼先生》……但對更多的人而言,我們關於費曼和阿琳軼事的了解,最多也就停在莫比烏斯環的趣聞了吧——
那麼,下次看到酷炫的莫比烏斯環的時候,希望你也能想到那個帥氣又淘氣的中學生費曼,和他的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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