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們看起來像鬧劇，背後究竟有什麼深層次的原因？
5G網絡會傳播新冠病毒？近日，這個在我們看來異常低智、荒誕的謠言在美國、英國等多個國家傳播起來，甚至有不少名人轉發。
儘管多國媒體、科學家、移動運營商紛紛反駁該謠言完全是一派胡言，稱5G技術不會對人類健康構成任何威脅，這是毫無根據的陰謀論。但遺憾的是，闢謠並沒有阻止謠言的傳播。當地時間4月2日，英國伯明罕一個5G信號基站被縱火，消防員歷經兩小時將火撲滅。截至目前，英國至少有20個基站遭到可疑縱火犯破壞。甚至，近日，臉書中還出現了大量「Stop 5G」的用戶群組。超過10000個自稱「真理者 (truthers)」 的網民聚集在一個臉書小組中，計劃在4月13日復活節舉行全球抗議活動，以防止5G的推廣……這個謠言的傳播似有愈演愈烈之勢。
按說歐美國家民眾科學素養較高，大家一眼都能識別的謠言為何仍然能傳播起來？我們看起來像鬧劇，背後究竟有什麼深層次的原因？
△當地時間4月2日晚上，英格蘭伯明罕史帕克丘地區一座70英尺（約21米）高的移動通訊天線塔燃起大火遭到焚燒。
出自「專家」之口，讓謠言傳播有了基礎
這個謠言之所以得以傳播，一個原因在於它是出自專家之口，並套上了「電磁波有害論」這個由來已久的爭議話題。
當地時間3月12日，在美國亞利桑那州舉辦的健康峰會上，一位名叫託馬斯·考恩(Thomas Cowan)的美國醫生發表言論稱，「非洲沒有5G，所以非洲沒有新冠肺炎患者。」他捏造稱武漢是全球首個商用5G的城市，所以首先大規模爆發了新冠肺炎。託馬斯·考恩還聲稱，「人類歷史上所有病毒都是由電磁波傳播，1918年西班牙流感的大流行與無線電在全球範圍內的引入相吻合。」推特上一張熱傳的圖片也將歷次病毒爆發的時間和無線電技術的應用聯繫在一起。
△託馬斯·考恩聲稱，5G網絡會造成病毒傳播。
這些說法簡直是謠言的薈萃，但並不難被批駁。比如，早在2018年12月1日，首爾、首都圈和韓國六大廣域市的市中心成為第一批應用5G服務的地區。全球首個5G正式商用的城市，壓根不是武漢；再比如，沒有部署5G的非洲，新冠肺炎一樣在傳播。據新華社報導，非洲疾控中心4月5日公布的數據顯示，非洲確診病例累計8736例；還有1918年西班牙流感的流行與電磁波並無關聯，因為第一個商業廣播電臺，即蒙特婁的XWA，於1920年才開始廣播。
僅僅是這些說法，或不足以讓這個謠言廣泛傳播，託馬斯·考恩拿出了「關鍵一招」。他說，「5G是一種無線電波，它的波長與微波爐和手機類似。無線電波是會降低人體免疫力的，住在5G基站附近的人會受到基站發射出的無線電波影響而導致免疫力低下，進而更容易受到新冠病毒的侵害。病毒是細胞受到了輻射中毒而產生的副產品。」
這個說法是不是很耳熟？「電磁波有害論」在全世界都有不少擁躉，這是人自我保護的本能造成的。在國內至今仍有不少人堅信「WIFI有輻射」「微波爐熱的菜不能吃」「手機放枕邊會有害大腦」等等說法。在去年的5G峰會上，搜狐CEO張朝陽甚至公開表示，5G高頻電磁波對人體危害很大，並引發了廣泛的爭議。儘管相關專家就此多次科普，5G無線電波產生的能量水平很小，它們遠不足以影響人體免疫系統，但仍不足以改變一些人根深蒂固的觀念。問題就出這裡！對堅信5G電磁波有害的這部分人來說，5G電磁波傷害免疫力，從而使人們更容易感染病毒，進而導致病毒大肆傳播，邏輯一下子就說得通了。
更何況，託馬斯·考恩還不是一般的醫生。他曾任美國人智醫學醫師協會副會長，並且是韋斯頓·普萊斯基金會（Weston A. Price Foundation）的創始董事會成員。
△5G和其他行動電話技術涉及的無線電波位於電磁頻譜的低頻端，比可見光強度低。非電離輻射（non-ionising radiation）的強度不足以損壞細胞，不像包括紫外線、X射線在內的電離輻射（lonising radiation）那樣強。
對疫情的恐懼，給了謠言傳播的動力
「5G電磁波有害」和新冠病毒傳播結合之後，很快演繹出眾多的說法。有人煞有介事地介紹「5G是怎麼引起細胞裂變導致病毒攻擊人體的過程。」更離譜的是，有人說「5G影響蝙蝠正常生活狀態，導致蝙蝠排洩物到處感染人類的食物最終導致人類得病。」這些謠言迅速傳播，離不開第二個因素：即疫情快速傳播帶來的社會恐慌情緒。
美國社會心理學家奧爾波特分析了謠言產生和傳播的三個條件：一缺乏可靠信息；二處於不安或焦慮時；三社會處於危機狀態下。這三個條件其實不是謠言滋生的土壤，而是人們恐慌心理的土壤，謠言只不過是恐慌土壤上結出的邪惡之「果」。一種尚未被人類完全認識的新型病毒在身邊傳播，人們對其病理、傳播途徑、預防和治療等缺乏足夠而明確的認識，這種「無知」的狀態讓社會情緒緊張；而疫情作為突發性事件備受關注，更新的確診數據、刷新的防疫措施，都在不斷刺激人們。
這種恐慌情緒在英國尤甚。英國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曾提出過「群體免疫」的國家，雖然遭到各界強烈反對後，政府已放棄該方案並且開始積極抗疫。但連首相鮑裡斯·詹森都確診，這無疑加重了英國民眾對「群體免疫」的恐慌。人們迫切希望找到一個解決方案，來對抗疫情帶來的不確定性，來緩解疫情帶來的心理壓力，「5G網絡導致新冠傳播」這個謠言正好撞在了槍口上。人們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盲目聽信謠言並將此類信息傳播給他人，無意中成為謠言的傳播者。
上海外國語大學新聞傳播學院院長郭可認為，社會恐慌的大環境給了謠言傳播巨大的空間，而且產生「聽風便是雨」的現象，使謠言在傳播中不斷加以誇大和歪曲。這從而對民眾構成更大的壓力，產生更大的恐慌，進而陷入「聽信謠言—引起恐慌—加快謠言蔓延」的傳播鏈條中。
而堅信5G電磁波有害論的那些人，通常也是對未知事物最敏感的那群人，他們比常人更驚慌失措、過度擔憂，容易被壓垮。「陰謀論愛好者」們也加入進來，自我暗示在這裡起的作用更大，他們堅信託馬斯·考恩說的正是疫情得到傳播的正確解釋。在這種背景之下，非理性行為、甚至是極端行為往往「一觸即發」。
△英國官方表示，這是最惡劣的假新聞。
英國、荷蘭等國家均出現基站被燒
既然5G信號會導致病毒傳播，那麼，燒了基站不就解決了問題？4月初起，謠言從網絡走向現實，在社交網絡上，有人鼓勵他人抓緊燒掉身邊的5G電信塔。只是英國的5G發展並不算快，民眾燒毀的基站中，幾乎都是3G和4G基站。
而據引荷蘭《每日電訊報》消息稱，在過去一個星期，荷蘭多座移動通信基站也遭到5G反對者縱火、破壞。
△荷蘭《每日電訊報》報導截圖。
在英國20個基站被燒的同時，廣東湛江吳川也發生了令人匪夷所思的搶鹽事件，而引發搶鹽的謠言同樣荒誕不經。謠言稱「美國因為疫情死了很多人，屍體漂浮在太平洋，汙染了海水，導致國內無法再生產食用鹽。」（《搶完大米，湛江又搶鹽？「海水有毒致鹽緊張」如此荒誕怎還有人信》）可見，重大疫情之下，社會的恐慌心理而帶來非理性行為是有邏輯可循的。
我們也可以從歷史的經驗教訓中找到相似的例子。比如，研究者在研究了SARS疫情期間社會心理的變化曲線時發現：「一場突如其來的SARS疫情，在人們毫無心理準備的狀況下以其諸多的不可知因素造成社會民眾心理上的巨大恐慌，並一度引發民眾的非理性行為，如聽信傳言、出現搶購風波、奸商哄抬物價等，給社會的穩定造成較大的衝擊。隨著SARS疫情的消退，SARS給人們所帶來的陰影已慢慢地淡化，民眾的心理也逐漸地趨於平靜。從SARS前期的恐慌到後期的平靜，廣大民眾經歷了一段不同尋常的心理歷程。」（陳輝興《SARS事件的社會心理透視》）
隨著「5G網絡導致新冠病毒傳播」謠言的不斷蔓延，歐美多個頭部社交媒體稱將會徹查清理謠言信息。疫情全球蔓延，上海闢謠平臺希望歐美闢謠的同行們努力一些，用科學理性幫助民眾戰勝恐慌，更用準確真實的信息幫助民眾放下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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