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 肖恩
美國總統川普最近給白宮貿易顧問納瓦羅（Peter Navarro）取了一個新稱號：龍蝦王。
納瓦羅的任務，就是負責與歐盟和中國進行龍蝦關稅談判，為美國的龍蝦產業爭取到更多生存空間。川普上周五（5日）在緬因州與當地漁民舉行圓桌會議時對上述貿易夥伴發出威脅稱，如果不立即降低對美國龍蝦的關稅，他將對歐盟製造的汽車和未指明的中國產品徵收關稅。
在政府防控新冠疫情的對策飽受詬病、黑人弗洛伊德之死又掀起席捲全美的抗議示威活動的當口，即將迎來大選的川普急於挽回形象，而美國漁民就成了他的突破口之一。
美國的鄰國加拿大也是重要的龍蝦生產國，且兩國海域內的龍蝦品種相同。根據2017年9月生效的加拿大-歐盟貿易協定，從加拿大出口到歐盟的龍蝦無需支付關稅，而美國出口的龍蝦則面臨8%的關稅。這使得美國龍蝦在歐盟市場上處於絕對劣勢。
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NOAA）的數據顯示，2018年歐洲國家從美國進口的龍蝦總價值為8130萬美元，較2016年的1.52億美元近乎腰斬。
這已經不是川普第一次用汽車關稅要挾歐盟。去年，他就放言稱，汽車關稅是美國與歐盟談判的終極籌碼，但隨後他又屢次推遲對歐盟加徵關稅的決定。
而中國方面，在美國主動挑起貿易摩擦後，中國也向對方的一系列產品加徵25%的關稅，其中就包括龍蝦。
美國生產的龍蝦實際上是美洲螯龍蝦，屬於螯龍蝦科，與國內常見的小龍蝦是「近親」，而非真正的龍蝦。它有另一個更為人熟悉的名字——波士頓龍蝦。但波士頓龍蝦與波士頓並沒有太大聯繫，主要因為波士頓是美國最主要的海產貿易中心而得名。美國龍蝦的主要產區在本土東北角緬因州，這裡已經有近150年捕撈龍蝦的歷史。
綠色部分為緬因州
如今龍蝦被視為珍饈，但當歐洲殖民者剛剛踏上美洲大陸時，龍蝦是當地原住民賴以生存的食物，並一度被冠上「窮人蛋白質」的名聲。在殖民時期，這種「低賤」的食物主要提供給囚犯、學徒、奴隸和窮人家的兒童食用。
直至1880年代，紐約和波士頓的一些食客開始領略到龍蝦的美味，龍蝦價格逐漸上漲。到了二戰時期，龍蝦已經成為人人嚮往的佳餚，而蓬勃發展的戰時經濟使龍蝦消費量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作為美國最主要的龍蝦產區，去年緬因州以龍蝦為主的甲殼綱類海產捕撈量共有近1億磅，總價值約4.85億元。同年該州龍蝦出口總值為3.68億元，是出口量最大的產品，佔比13.6%，與2018年持平。
一隻龍蝦從緬因州海域被捕撈上岸後，最多會經過7次轉手才能被端上餐桌。經銷商會將從漁民手上買來的龍蝦按質量分類，硬殼龍蝦賣給商店和餐廳，更易變質的軟殼龍蝦則被送至加工工廠，經過清洗、去殼、烹飪等一些流程後，製成半成品食物出售。
從總體上看，龍蝦產業鏈每年為緬因州交易商、加工商和餐廳等環節帶來的經濟價值高達近10億美元，但一場疫情打碎了這個「光環」。
據《巴倫周刊》報導，2019年緬因州龍蝦均價漲至每磅4.82美元，達史上最高點。但疫情爆發後龍蝦價格已經暴跌至2.6美元/磅，跌幅逾70%。緬因州布斯貝鎮的漁民穆雷（Shawn Murray）說，這個價格甚至無法抵消捕撈成本，他只能選擇歇業。
通常每年2月中旬至4月中旬是龍蝦的捕撈淡季，而持續高漲的市場需求會將龍蝦價格推至一年的高點。根據緬因州過去5年的數據，3、4月的1磅龍蝦均價分別為7.79和7.28美元。但在美國失業率不斷攀升的背景下，被視為「奢侈品」的龍蝦消費量顯著下降，龍蝦價格也因此不升反降。
據緬因龍蝦營銷合作會（Maine Lobster Marketing Collaborative）執行總監拉克魯瓦（Marianne LaCroix）介紹，緬因州生產的龍蝦70%的消費量都集中在餐廳、郵輪和賭場等提供餐飲服務的場所。
4月中旬以後，氣溫回暖，龍蝦捕撈量隨之上升。但國內餐廳關門，國際冷鏈運輸受阻，導致活龍蝦和冰凍龍蝦麵臨滯銷困境，以捕撈龍蝦為生的緬因州漁民只能自救，有的開卡車在路邊擺起了攤，有的開始通過社交媒體賣貨，有的只能停下漁船申請失業救濟。
今年52歲的道森（Mike Dawson）表示，今年經銷商向他購買的龍蝦數量只有收穫量的一半，剩下的一半他只能半賣半送給親友。如今道森出門捕撈龍蝦的時間也只有往年的一半。
正常情況下，7月是緬因州的旅遊旺季，慕名而來品嘗龍蝦的遊客絡繹不絕。但受到疫情影響，即便美國已經進入重啟階段，龍蝦銷量要恢復到往年水平的可能性基本為零。
整個龍蝦產業鏈都被疫情牽動。緬因州龍蝦經銷公司The Lobster Co主席納多（Stephanie Nadeau）說，2月以來她們公司國內龍蝦發貨量下降了85%，國際發貨量的降幅還要更大。3月初不堪重負的納多已經裁掉公司一半員工。
為了表現對漁業的支持，川普還在5日籤署公告，解除麻薩諸塞州東北部約5000平方英裏海域的商業捕魚禁令。歐巴馬時期出於環保和防止過度捕撈的考慮，於2016年9月起在該海域建立東北峽谷和海山海洋國家紀念碑，禁止商業捕魚。
但緬因州州長米爾斯（Janet Mills）表示，該州漁民並不會在這一海域捕撈龍蝦，因此這一決定對該州捕魚業影響不大，真正的問題還是關稅。
海洋保護組織Oceana漁業分析師布洛甘（Gib Brogan）則指出，這一決定將使海域內的數百種生物受牽連，包括瀕危的北大西洋露脊鯨。捕魚用具也會對有上百年歷史的深海珊瑚和軟體動物造成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