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4-18 10:20 | 都市快報
很多人都問過施一公這個問題:你最崇拜的人,是不是同樣在普林斯頓大學工作過的大科學家愛因斯坦?
施一公總是這樣回答:有些科學家比如愛因斯坦,我會佩服,但不會崇拜。當然,如果一定要找的話,可能是我的父親。
施一公常說,父親是他唯一崇拜的人。在他的生命中,父親對他產生了至關重要的影響。
爺爺和奶奶
在浙大農學院相愛並結婚
施一公的爺爺施平出生於雲南省大姚縣,就讀於浙江大學農學院,在那裡與施一公的奶奶楊琳相愛並結婚。
據施一公回憶,奶奶是當時杭州進步學生革命活動的主要組織者之一,並因此被國民黨政府判定是共產黨員而被捕入獄。
1935年1月5日,施一公的父親在杭州出生。18天後,奶奶楊琳就在國民黨的監獄裡犧牲了。
為了紀念和懷念奶奶,爺爺給父親起名施懷琳。
「從我有一點點懂事開始,就記得家裡掛著一個精緻的大鏡框,裡面是一位面帶微笑的年輕女子的黑白照片,那是我奶奶大學入學時照的。每次搬家,父親總是小心翼翼地把鏡框包裹好,而每到一處、新家安頓完畢後,又把照片懸掛在最顯著的地方。」施一公說。
爺爺隨後投身革命、參加抗戰,只能把父親託付給親戚朋友撫養長大。一直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爺爺四處打聽,才輾轉在雲南老家找到父親,並把他接到北京身邊。「父親從出生就命苦,可以說沒有真正見到過生母,而直到長大成人後才與生父第一次團聚。」
「一公」是父親起的
取意一心為公
上世紀50年代,施懷琳在哈爾濱工業大學讀本科。1962年,大學畢業後分配到河南省電力工業局工作。
1967年5月5日,施一公出生在河南鄭州,家裡排行老末,有兩個姐姐,一個哥哥。哥哥毅堅大他五歲,小姐姐意志只比他大十五個月。大姐其實是二姨媽的女兒,叫趙玉芬。
當時處在「文革」高潮階段,父親想有一個響亮一點的名字,但是又不希望太落俗套,最後取名「一公」,取意一心為公。
施一公說:「父親賦予這個名字中的寓意,在我一生中的很多重要關頭,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我的選擇。」
「文革」期間,爺爺被認定為「走資派」,在監獄裡關押了4年半。1969年10月底,兩歲半的施一公跟隨父母下放到河南省中南部的駐馬店地區汝南縣老君廟鄉閆寨大隊小郭莊。
在父親的影響下
開始對數學、物理產生興趣
施一公的父親施懷琳多才多藝,難怪施一公對他無比崇拜。
父親在農村下放時在公社高中當老師。在鎮機械廠工作時,帶領技術員進行硬質合金的技術革新。他會給全家理髮,炒得一手好菜,會打家具,又是個不錯的裁縫,施一公和兄弟姐妹的衣服褲子,都是他一手裁製的。
1977年恢復高考,父親開始給全家的兄弟姐妹上課,複習數理化,給他們講解方程式、熱力學,把哥哥姐姐表哥表姐好幾個人都送進了大學。
「我從小受五位哥哥姐姐高考的影響,爭強好勝。父親輔導哥哥姐姐的情景始終歷歷在目,我從小就覺得在地上推演方程式很神奇,也對父親佩服得五體投地。」施一公說,他常常嚮往著學習更高深的數學、物理,以期超過哥哥姐姐。
在父親的影響下,施一公1977年開始自學五年級的功課,嘗試跳級。
1979年在駐馬店鎮小學升初中統一考試中,施一公數學100分,語文84分,常識96分,以總分280分獲得全鎮第一名,也第一次嘗到了學習的甜頭。
1985年夏天,施一公以1984年全國數學聯賽河南賽區第一名的成績,被保送進入清華大學生物系學習。
直到博士四年級以後
才明白生物原來是這麼回事
施一公很坦誠。他說自己從小特別貪玩,並不喜歡學習,但來自學校和父母的教育與壓力迫使自己儘量刻苦讀書。
他的數學和物理底子好,化學比較一般,生物比較差。為什麼選擇學生物?因為河南省實驗中學老師說,將來是生物化學的世紀。
到了大學,他的生物學成績經常勉強及格,為了拿到獎學金,只好去數學系、物理系選幾門課拿滿分。因為保持了刻苦的傳統,他綜合成績全班第一併提前一年畢業。
「但這種應試和灌輸教育的結果就是我很少真正獨立思考,對專業不感興趣。大學畢業時,我本沒有打算從事科學研究,而是一心一意想下海經商。陰差陽錯之間,我踏上了赴美留學之路。」施一公說。
留學的第一年,施一公的情緒波動很大,內心浮躁而迷茫,根本無心念書、做研究,而是花了很多時間在中餐館打工、選修計算機課程。
「後來到博士三年級、四年級的時候,出了一點感覺,我才發覺原來生物是這麼回事……我直到博士四年級以後,才對生物產生濃厚興趣,堅持下來。一旦有興趣以後,加上我認為生命科學確實是很偉大、很了不起的,一發而不可收,現在回都回不去了。」施一公說。
在紐約工作整整兩年
從未邁進中央公園一步
除了興趣和天賦,施一公反覆強調刻苦的重要性。
「所有成功的科學家一定具有的共同點,就是他們必須付出大量的時間和心血。這是一條真理。實際上,無論社會上哪一種職業,要想成為本行業中的佼佼者,都必須付出比常人多的時間。有時,個別優秀科學家在回答學生或媒體的問題時,輕描淡寫地說自己的成功憑藉的是運氣,不是苦幹。這種回答其實不夠客觀,也有些不負責任……」
施一公說,研究生階段後期,他的刻苦在實驗室是出了名的。在紐約做博士後時期,則是他這輩子最苦的兩年。他每天做實驗到凌晨3點左右,回到住處躺下來睡覺時常常已是4點以後;但每天早晨8點都會被窗外紐約第一大道上的汽車喧鬧聲吵醒,9點左右又回到實驗室開始了新的一天。
「雖然體力上很累,但我心裡很滿足、很驕傲,我知道自己在用行動打造未來、在創業。有時我也會在日記裡鼓勵自己。我住在紐約市曼哈頓區65街與第一大道路口附近,離紐約著名的中央公園很近,那裡也時常有文化娛樂活動,但在紐約工作整整兩年,我從未邁進中央公園一步。」
「只有做自己沒有興趣的事情時會覺得很苦。有興趣以後一點也不覺得苦。」施一公說,一個精彩的實驗帶來的享受比看一部美國大片強多了。現在回想起當時的刻苦,感覺仍很驕傲、很振奮。
27年來,兒子拼命努力
只怕辜負了您的期望
施一公之所以一直努力進取,也和父親的從小嚴格要求有關。
他說,自己做事的時候總想得到父親的誇獎。父親對他既慈祥又要求很嚴格,雖然很少批評,但也很少表揚。「即使對於我獲得1984年全國高中生數學聯賽河南賽區第一名這樣的榮譽,他也只是輕描淡寫地讚揚了兩句,並要我看到不足,戒驕戒躁。」
「他總是希望我能夠做得再好一點,不能知足常樂,而我也一直為了不讓父親失望而努力學習和進取,直到現在,我做每一件大事的時候總能想到要對得起父親的在天之靈。」
1987年9月21日,父親出了車禍意外去世,這是施一公人生中最大的打擊之一。
2015年,施一公發表一篇長文懷念父親。文中寫道——
2015年1月5日,是我父親的八十歲冥壽。這天,我恰好在杭州——父親的出生地——開會。一天忙碌之後,我回到酒店自己的房間,情不自禁地想起父親,淚流滿面,只能給父親的在天之靈寫信:「爸爸,您走得太早了、太急了,都沒能趕上一天好日子,也沒能叮囑兒子一句話;27年來,兒子拼命努力,只怕辜負了您的期望。」
(據都市快報,原標題《施一公和杭州的緣分很深很深》,記者 林碧波。編輯:王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