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臺上欄杆正角那株種了十多年的九重葛，前些時候無緣無故出現了病態，不再花開燦爛，枝枯葉盡，一片頹靡，還發出惡臭，數度嘗試施救，都宣告失敗，最後壽終而難以正寢。
我和榮用了好幾個周末，動刀動斧，挖拉拔砍，耗盡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終於把樹高近兩米，樹樁像塊大盤石般厚重堅實的一株九重葛化整為零。原來時日一久，疏於翻土，大盆缸裡的泥土硬化成石，不但堵塞了排水孔，還腐爛了根須，透不過氣，終於回魂乏術。
結束了一項艱巨工程，總算透一口氣，但每天望著那空蕩蕩的陽臺一角，想起那曾經奼紫嫣紅叫我們歡喜自滿的日子，心裡失落許久許久。
後來我們到花圃物色了一株貓爪藤，那是一種會開黃色鈴鐺花的攀緣植物，一心盼望能成功取代早幾年栽種失敗的紫藍色鄧伯花。那年，一廂情願以為可以在陽臺前升起一片紫色浪漫，於是花了些錢搭建起棚架，開始時收穫還不錯，曾經日日夜夜欣然點數花開花落。但一段日子後，鄧伯花悄然夭折了，究其原因，相信是栽種方位陽光不夠充足。
這次耐心守候近月，終於看見貓爪藤亮出黃澄澄小喇叭，耳際奏響起愉悅的音符，平靜的日子裡有了新的顏色，便期盼著來日棚架上枝繁葉茂，鋪展一片金光燦燦欣欣向榮的華彩。
生命之所以美麗，是因為充滿期待，也因為其中還充滿許多未知，如同我經驗中的鄧伯花，如同我感傷的九重葛。因為鍾情花草，自己竟成了個屢敗屢戰的人，那麼面對生命、面對現實生活，我是否也能如此？
其實，一切的美麗，一切的優雅，都需要細心經營，哪怕是維護大自然。從我們唯一的原始森林武吉知馬山、次森林武吉巴督自然公園，到歷史悠久的植物園、福康寧公園，到近來的新寵——極其人工化的濱海灣公園，都需要不同方式不同性質的呵護。
自家一個小小陽臺花園，每日總會花點時間在花木間磨磨蹭蹭，澆水、修剪、施肥、除蟲是小事，不時翻土、換泥、轉盆、移植、扦插或接枝才夠費勁，遇到須要整株大剌剌沉甸甸地乾坤大挪移，完全超出自己能力範圍內的事，只好僱專人來動手。
老婆總是別人的好，花兒也是別家的更美，殊不知這美好背後花了多少心血力量。示範公寓的裝潢擺設多麼令人豔羨，但那是表演給人看的範本，那不是尋常生活柴米油鹽。公園、花圃裡的植物，離開了花王，來到我們家裡，造化如何？除了天時地利，就看我們自己的心、手、能耐和智慧了。
貓爪何日靜靜爬出一個春天？我期待著。
(摘編自新加坡《聯合早報》 文：劉培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