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小時「旋風康復」重返選戰,川普到底吃了什麼藥?

川普大選前感染新冠，讓最新民調中拜登的支持率遙遙領先。僅72小時就康復，川普的用藥清單能推而廣之嗎？距離美國大選僅33天，美國總統川普確診感染新冠，三天後宣布康復出院。正如之前自己所宣揚的，如今川普的確成了「最了解」新冠病毒的美國總統——短短3天時間裡，川普就經歷了確診感染新冠、住院接受治療和康復出院，還在與拜登的電視辯論中稱，「（新冠）病毒正在消失」。

男性患者、74歲高齡、超過200斤的體重，作為一位典型高危患者，川普的康復卻顯得異常平穩和迅速。相比之下，同樣感染過新冠病毒、現年56歲的英國首相詹森，卻一度因病危進入ICU病房。人們不禁好奇，短短72小時，川普到底用了什麼「特效藥」？這些神藥到底是醫院常備、人人可買，還是普通人只能望而卻步？

川普在2020年10月1日確診新型冠狀病毒感染。10月2日，白宮醫生Conley SP向外界公布了川普的治療方案（圖片來自網絡）

截至目前，白宮官方公開給出的治療及用藥方法共計8種，其中不僅包括「網紅」瑞德西韋、糖皮質激素地塞米松和抗體雞尾酒療法，同時還包含了鋅、維生素D、法莫替丁、褪黑素和阿司匹林這幾種比較常見藥品和保健品。

新希望？抗體雞尾酒療法

眾多方法中，由美國再生元製藥公司（Regeneron）生產製造的抗體雞尾酒療法（REGN-COV2）無疑是此次「總統用藥單」上最受關注的對象。

再生元公司製造車間。（圖源：再生元公司官網）

簡單地說，REGN-COV2就是一種混合抗體療法，它由兩種單克隆抗體 REGN10933 和 REGN10987共同構成，這兩種單克隆抗體在人體內不僅不會相互競爭，還能以非競爭的方式分別與新冠病毒刺突蛋白關鍵受體的2個不同位點相結，大大降低變異病毒躲避單抗體治療的能力，進而更好地幫助人類阻斷病毒感染人體，較為有效地緩解新冠患者的症狀。

此前，再生元公司曾在官網中公開表示，通過對275位非住院新冠患者進行無縫三期臨床試驗，它們認為REGN-COV2療法的確有一定的效果。據了解，在實驗中，再生元公司將志願者分為3組，逐組接受單次8克注射量（高劑量）抗體雞尾酒療法治療、單次2.4克注射量（低劑量）該療法治療以及安慰劑治療，7天後對患者進行血清抗體檢測時，研究人員發現，接受高劑量療法的血清陰性患者不僅病毒載量降低得最為顯著，而且他們的症狀緩解速度也更快。

然而，儘管在臨床試驗中「表現不凡」，但REGN-COV2療法至今尚未獲得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批准，醫生只能根據不同病例基於「同情原則」酌情給藥。據了解，川普在治療期間正是基於這一原則，接受了單次8克的注射劑量。

對於抗體雞尾酒療法，美國國家過敏和傳染病研究所所長安東尼·福奇曾表示，在疫苗研發出來之前，「單克隆抗體療法很可能會是最有效的解決方案」。

然而，共同指導了臨床試驗的斯坦福病毒學專家伊馮·馬爾多納多（Yvonne Maldonado）博士也指出，業內對REGN-COV2治療的了解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8克的注射劑量算是個體接受的很大量了，通常情況下我們不會給人注射如此大量的蛋白」，馬爾多納多說：「而且，至今我們還是不知道哪一種（給大劑量還是小劑量）更有效。再生元公司也在研究，單次劑量調低是不是還同樣有效。」與此同時，多年致力於推動全球公共衛生事業的比爾·蓋茨也公開表示，單克隆抗體治療存在很大的局限性，「『治癒』一詞其實並不恰當，因為它並非對每個人都同樣有效」。

據路透社消息，針對抗體雞尾酒療法，美國政府已與再生元公司籤署了4.5億美元的訂單。然而，如果將這筆訂單視為抗體雞尾酒療法即將惠及普通民眾，那可能就大錯特錯了。暫且不提這種療法在美國尚未正式獲批，國際醫療品質雜誌（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Quality in Healthcare）更是在以往的研究中就明確指出，過去20年裡有幸獲批的單克隆抗體治療，其一劑針劑的平均開銷就高達96731美元，如若按照此次川普的治療方法（高劑量），外加再生元公司常見的三劑一聯的售賣方式，僅是抗體雞尾酒療法一項就要386924美元。

又見面了，瑞德西韋

儘管如今已經走下了神壇，但此次川普的用藥清單裡還是出現了它的名字：瑞德西韋。對於這款「神藥」，各國的態度一直頗為曖昧。

疫情初期，瑞德西韋曾作為「全球的希望」被各國賦予了極大的期望，直至中國曹彬教授的臨床試驗公布，才徹底打破了人們對這款「神藥」的過度幻想。儘管初期試驗結果不盡人意，但包括世衛組織在內的多個國家和機構，始終沒有放棄對瑞德西韋藥效的探索。在此期間，美國政府則率先挑起了瑞德西韋「囤貨戰」，一口氣與製藥商吉利德籤訂了超50萬劑量的大訂單，幾乎買斷了該廠近3個月的總產量，引發了西方多國的強烈不滿；本月初，歐盟也緊隨其後，與吉利德籤署了總價超10億美元、供貨期超半年的大訂單……換而言之，瑞德西韋的「儲備戰」幾乎進入了白熱化。

然而期望再好也無法改變現實的殘酷——10月15日，噩耗再度繼續傳來：由世界衛生組織牽頭進行的全球最大臨床試驗Soliadrity宣布失敗，這意味著，包括瑞德西韋在內的4種候選藥物對治癒新冠「幾乎無效」。但時至今日，各國對瑞德西韋依然保持著頗為曖昧的態度。在力挺瑞德西韋的「保瑞派」看來，此次川普感染新冠，不管是白宮的用藥選擇還是他本人的快速康復，都算是特殊時期的一劑強心劑。

那麼，如今產量稍有恢復的瑞德西韋價格會平易近人一些嗎？未必。根據《衛報》統計，以五天為一療程的瑞德西韋用藥，通過公共醫療保險購買的一療程均價為2340美元，通過私人保險公司參保的患者購買至少需要3120美元一療程。

吸氧了嗎？謎一樣的地塞米松

根據白宮醫生肖恩·康利（Sean Conley）的介紹，川普曾出現血氧水平下降，因而白宮醫療團隊兩度為其使用地塞米松。對此，康利表示：「我們認為，在這種情況下用藥所換來的優勢要可能大於潛在的風險。」然而面對官方的這一說法，一些業內人士卻表達了質疑。

「通常情況下，我們只會在覺得情況不對勁的時候才會使用地塞米松應急」，麻薩諸塞州綜合醫院傳染病負責人羅謝爾·瓦倫斯基（Rochelle Walensky）博士在接受CNN採訪時表示，白宮所披露的這一用藥思路讓他們感到「摸不清頭腦」。

作為一種類固醇藥物，地塞米松對呼吸困難的危重患者——尤其是血氧飽和度達到紅線警戒線（低於90%）的危重患者具有一定的療效。早在今年6月，英國牛津大學所進行的研究認為，以10天為一療程，為需要上呼吸機的重症患者酌量使用地塞米松，能將重症患者的死亡率降低30%。然而對於輕症患者而言，隨意使用地塞米松卻具有很高的風險：不僅會引發各種新陳代謝方面的問題，還會增加病人細菌感染的風險，甚至「增加輕症患者的死亡風險」。因此，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曾在新冠治療手冊中明確指出，對於不需要吸氧或上呼吸機的患者，醫生不應使用地塞米松進行治療。

根據白宮給出的官方介紹，在治療期間，川普的血氧飽和度的確曾兩度跌至93%（正常人血氧飽和度多在95%之上），但其本人「並沒有感到呼吸急促」。即便如此，醫療團隊還是堅持兩次為川普進行吸氧。

結合地塞米松和吸氧的治療信息，華盛頓大學醫學院西雅圖分校肺部與危重護理醫學部教授蘭德爾·柯蒂斯（Randall Curtis）認為，如果吸氧甚至使用了地塞米松，這意味著川普的病情並不如展現出來的那麼樂觀。「如果病人停止吸氧後又需要吸氧，這就說明病情有所惡化，更何況還使用了地塞米松」，柯蒂斯說。

法莫替丁，試一試也許沒錯

通常情況下，法莫替丁作為一種抑酸非處方藥，主要用於治療因胃酸過多而導致的胃潰瘍、「燒心」和消化不良。早在今年5月，曾有研究數據顯示，10位非住院治療的新冠患者曾在服用了法莫替丁之後感到症狀有所緩解。對此有醫生認為，法莫替丁或有助於緩解其他用藥——如服用阿司匹林——而對患者胃黏膜造成的刺激。

同時，根據美國哈特福德醫療保健中心的一項研究數據顯示，在該院治療的878名住院患者中，83位患者曾服用法莫替丁，且死亡率和使用呼吸機的可能性分別降低了45%、48%。然而值得注意的是，此項目的共同作者、哈特福德醫療保健中心研究員傑弗裡·馬瑟（Jeffrey Mather）同時也指出，由於該研究不屬於臨床對比試驗而屬於流調，且其調查對象的範圍小，不能排除是否還有其它的幹擾因素，因而對於法莫替丁本身的治療效果仍需要進一步研究。

以防萬一的阿司匹林

治療期間，川普每日服用的阿司匹林也屬於「頗有爭議」的經驗用藥。疫情初期，阿司匹林一度也是民眾心中預防新冠的又一款「神藥」。

「小劑量服用阿司匹林能預防新冠」的謠言之所以能盛行，也是源於人們對血栓的片面認識——此前有研究顯示，深靜脈血栓是造成新冠患者死亡的一項重要原因，而阿司匹林本身就具有抗血小板凝聚的作用。

然而，血小板問題並非是形成血栓的唯一可能，畢竟，對於因凝血因子出現問題或因血管膜出現問題而形成的血栓，阿司匹林要麼幾乎無效、要麼收效甚微。為了更進一步了解抗凝血障礙與新冠治療之間的關係，科學家們又進行了一系列深入研究：7月2日，國際血液類頂級期刊《Blood》發表研究，針對3772名新冠患者進行了感染前治療試驗。數據顯示，無論是否提前接受抗血小板治療或抗凝治療，都對患者之後的死亡率或上呼吸機的可能性都無顯著影響。

同時，由於普通劑型的阿司匹林在口服時會對胃腸道黏膜有一定的損傷，嚴重時甚至造成胃腸道出血，因而有醫生建議，高齡患者應依據自身健康情況酌情服用阿司匹林。

硫酸鋅、維生素D和褪黑素

硫酸鋅和維生素D也出現在了此次川普的用藥清單上。

先說硫酸鋅：鋅是一種能幫助人體提高免疫力的微量元素，很多人會在感冒時服用硫酸鋅片這種保健品，用以緩解感冒的症狀和持續時間。早在今年3月，美國醫生弗拉基米爾·澤連科（Vladimir Zelenko）稱，通過使用「硫酸羥氯喹片+阿奇黴素片+硫酸鋅」的三聯療法，他在699名患者中奇蹟般地做到了「0死亡、0插管、100%有效」的治癒率，因而澤連科雖有也將自己的這一治療方案推薦給了川普。不過，考慮到其餘兩種藥品的用藥風險，白宮醫療團隊最後只留用了硫酸鋅片。

類似地，作為時下頗為「網紅」的治療失眠的保健品，褪黑素也曾因一劑片方而「小有名氣：德克薩斯州醫生理察·尼爾（Richard Neel）博士曾宣稱，藉助褪黑素療法，他成功治癒了大部分新冠患者。褪黑素到底是因這一原因而榜上有名，還是因為它能預防川普因為呼吸困難而導致的睡眠問題，白宮方面並未給出過任何官方回答。

至於維生素D，此前確有一例流行病學調查認為，缺乏維生素D可能會導致患病風險的增高。然而時至今日，並無任何證據能夠證明維生素D能幫助人群預防新冠，更沒有證據說明維生素D能夠治療新冠。

根據非營利性醫療組織FAIR Health數據，在美國，像川普一樣的60歲以上新冠高危患者一旦住院，除去公共醫療所承擔的部分，根據住院天數，個人還需要為此額外支付26821-193149美元。普通醫保患者暫且如此，更何況川普這樣一位身份並不普通的高危患者，其用藥開銷只可能更多，絕不會更少。

而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川普的治療清單似乎還能讓人看到希望，畢竟，除了難以高攀的瑞德西韋和雞尾酒療法，均價不足5美元的地塞米松和保健品，似乎還算得上「平價藥」。然而，考慮到這位美國總統就診的過程中均動用了直升機——早在2016年，美國空中醫療救助的成本就已高達38770美元/架。按照這一標準，用了兩架直升飛機的川普，僅「就診交通費」一項開銷即可直逼78000美元。就算用上醫保報銷，僅22000美元的「交通費」，豈是任何一位普通新冠患者可能高攀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