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異世界的恐懼,就像對地獄和惡魔,總的來說是對異族的恐懼——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而在這個科學氛圍薰陶下的時代,我們最大的異族危險不是來自地獄,而是來自宇宙。
史蒂芬•史匹柏從《ET》開始仿佛就成了外星人的代名詞,像ET這樣的善外星人或落難者形象在影視作品中不算少數,比如《第九區》(District 9)中的外星難民們,或《超級八》(Super 8)式落難主角。
許多個世紀以來,我們都一直在尋找、幻想著來自外太空的生命,但它們是否其實早已生活在我們身邊了呢?這些外星人以落難者,觀察者,或者沉睡者的形象出現,諸如美劇《入侵》(Invasion)、電影《於地球誕生》(Earthling),都帶有類似的切入點。
從另一方面來說,你幾乎可以用這樣的套路去把神話科幻化:那些遠古的神明也許便是落難的外星人。因為他們是更高的存在,或許讓我們產生這樣的心理:他們必須為我們的存在負責。
《神秘代碼》的最後,有人在地球上等待末日,有人被外星人拯救到新的世界。
因此,他們除了會帶來末日,另一方面他們也有將我們帶離末日的義務。就比如仿若山達基教宣傳片的電影《神秘代碼》(Knowing)中,將選中的人類帶離毀滅的地球前往伊甸園;阿瑟•克拉克的小說《童年的終結》中,惡魔樣的外星人則帶領人類進入了新的進化階段,從物質生命跳躍至一種純能化的生命形式;在約瑟夫•科辛斯基的計劃新片《遺忘》(Oblivion)中,滅絕已久的外星人留下的巨大沉默物體(Big Dumb Object)「白立方」通過複製人類來挽回它所造成的末日局面。
這才算是正常的求救心理,以前我們求神拜佛以消災,現在我們可以召喚外星人。但因為這是個神鬼並不那麼嚴格區分的時代,嚴肅的善意反倒被當作鄉下意識而被埋掉。這是個沒有神助意識的時代,外星人因此成了我們現時代的鬼。
惡外星人論在這個時代成為全人類一致對外時最大的空想。他們是符合時代邏輯的最佳假想敵,不管是從科學背景來說,還是從人類自身相互吞噬的社會背景來說。
遠在羅斯威爾事件之前,1938年的萬聖節,23歲的奧森•威爾斯將H.G.威爾斯的《世界大戰》(The War of the Worlds)改編為情景廣播劇,在播出期間,因為逼真的表演讓人誤以為火星人真的登陸了地球,而引發巨大恐慌,人們紛紛跑上街頭,拿溼毛巾捂臉,以避免因為「火星毒氣」遭受不測。隨後新聞媒體對此事件的報導更令事件本身變得「真假莫辨」。
根據小說《世界大戰》改編的電影《世界之戰》的概念圖。
《世界大戰》此後一再上演,地球一再被其他的世界陷入困境,這其中除了來自H.G.威爾斯的火星,還來自其它的萬千世界。不同的時間地點人物,頻頻上演。《牛仔與外星人》(Cowboys & Aliens)中的戰爭發生於18世紀的亞利桑那大草原,而《至暗之時》(The Darkest Hour)發生於在莫斯科,對決在美國遊客與外星物種之間展開……更多的則是近未來背景的全面戰爭,涉及到了整個種族的生死存亡。
有人說銀河系有100億顆類地行星,那麼就有潛在的100億末日在路上。
《獨行俠紅屋殲外星霸》(High Plains Invader),這部向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的西部片《荒野浪子/獨行俠紅屋殲霸》(High Plains Drifter)致意的電視電影,山寨了商業大製作《牛仔與外星人》(Cowboys and Aliens)的低成本牛仔惡鬥外星人。外星人為鈾礦而來,而它山寨對象中的外星人搶的則是金子。構建一種合理的毀滅意圖,對於施予毀滅的那一方來說,特別是對於一個智慧種族來說,是必要的,卻並非真實。通常情況下,我們總是賦予我們自己的價值觀,也因此這一切的毀滅似乎總是圍繞著資源爭奪戰展開。
從一個世界進入另一個世界的理由,也許是因為舊世界的毀滅在所難免,才被迫進行了遷徙。就像超人在氪星毀滅後被送到地球上,就像劉慈欣「三體」三部曲中那個經歷了文明兩百次的毀滅與重生的三體人——生存,但對於地球來說,所面臨的卻是另一重末日。舞臺轉移只是一種結果,而迫使這個舞臺轉移的原因,最合理的便是另一個舞臺的毀滅。
一個末日因此促成另一個末日的誕生。三體人進攻地球是為了生存空間,《星際之門:亞特蘭蒂斯》中的幽靈(Wraith)吸食生命力是因為那是他們唯一的進食方式,而在電影《移魂都市》(Dark City)中,外星人為了自身種族的延續把人類像小白鼠一樣圈養起來做記憶實驗……總的來說,假想外星人威脅總是建立在某種文明博弈的層面上,因此更多的外星人被描述成老謀深算的樣子。當然也有例外。
粗暴甚至絲毫沒有人形的外星人在科幻作品中也不算少見。諸如《獨立日》(Independence Day)、巖明均即將改編成好萊塢電影的漫畫《寄生獸》、電影《撕裂人》(Slither)、「怪形」(The Thing)系列……而且因為多表現的是災難性主題,外星人入侵的理由便被完全埋沒掉了。很有可能,他們只是恰巧路過,就像《銀河系漫遊指南》(The Hitchhiker's Guide to the Galaxy)中地球被強行「拆遷」——因為在建的星際高速公路恰巧要從這裡穿過。
史匹柏製片的TNT頻道外星人入侵劇《隕落星辰》(Falling Skies),以及同樣由他監製的Scifi頻道劇集《劫持》(Taken),以及聲稱帶著「和平誠意」而來的重製版《V星來客》(V),人們在講故事的時候小心地拿捏著異族入侵的理由,對他們的目的大多數時候總是語焉不詳,一方面是為了劇情戲劇性需要,另一方面,事實上人們根本不知道如何理性合理地去指責他們,你總不能說發動一場《洛杉磯之戰》(Battle: Los Angeles)就是單純地為了偷點水吧?
外星人末日題材的作品。
「入侵」是無論如何都會發生的事情。也許是我們先找上他們,否則就是他們先找上我們。
所以,當我們轉換一下雙方的立場來思考他們的處境,那時我們的到來應該算是入侵嗎?
而他們將面對一個末日嗎?
就像羅賓遜的火星三部曲中的紅黨與綠黨之爭:紅黨的觀點是人類根本沒有權利以自己的意願隨便去改變整個火星的面貌,而綠黨的觀點則是人類一經登陸火星那就意味著某種形式的地球化已經開始——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當我們發現某顆類地行星,當我們具備相應能力,我們勢必迫不急待地登陸。就像史蒂芬•霍金說的:我認為人類在下一個千年難以生存,除非我們前往太空,將生命集中在一顆星球上,所能發生的不幸實在太多,但我很樂觀,我們一定能到達其他星系——就算不是暫時的情緒迸發,生存也將會是個更大的藉口。我們一直都以主觀意識想像著這場末日,但這樣的念頭無外乎誕生於這樣的結論:人類尚且這麼想,外星人怎能例外。
每個人都會有潘多拉星人的心情:餵夥計,別來採礦搞沉俺地聖山!
末日總是相互轉化著,在不同的主觀定義下,糾纏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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