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極特殊的經歷,我忠實地記錄下了。彼時我確信徹悟了,我從世俗世界中最終超脫出來了,那世俗的一切:物慾、痛苦、孤獨、焦慮、虛榮、嫉妒、名利……全部被我的心靈成長史消化掉了……
本卷目次:
★狂喜日記 ★覺醒與癲狂 ★「徹悟」的早晨 ★特殊的經歷
狂喜日記 /日記之一一四
1992年3月28日。
連續兩天子夜醒,失眠。
頭腦高度興奮,緊張地高速運轉著--運算推演我一生的「數據」。假如這些數據寫成文字,(它)能夠填滿整個宇宙;假如這些對過去的總結和未來預見(的沉思)能以畫面顯示,(它)將會在天地間無限地變幻。而這些運算和推演的最終結論--亦即對生命真諦的了悟今天(我)還不能以理性的語言寫出。但我確實是悟「道」了,人生宇宙之大道、大智慧。我一下子覺得對世界萬物有了全新而透徹的理解:整個宇宙演化史、全部哲學、一切宗教、各類藝術--人類創造的一切精神文化。我好像換了一個人,帶神性的人。晚上,我對妻說:「我是神」,妻還以為是開玩笑呢。而「神」的感覺是真實的。因我一下子徹悟了老子的道德經、儒家學說,理解了蘇格拉底,理解了凡人、偉人和神。我頓悟把握了人與人類社會、人與自然、人與神的本質聯繫;我一下子完成了生命本體論的最終論證。當我在悟到人生宇宙大道的兩天時間裡,腦際迴蕩著古典的絲竹之聲,古典民族音樂。要完成上述論證,需要時間,這還僅僅是起點。
儘管我受世俗影響頗深的理智仍在懷疑自己所煉成的「社會--精神大丹」,但我的心靈卻一再證實著它的真實性,並生發著將這心靈的真實化為物質真實的興奮衝動。
是的,我徹悟了,我從世俗世界中最終超脫出來了,那世俗的一切:物慾、痛苦、孤獨、焦慮、虛榮、嫉妒、名利……全部被我的心靈成長史消化掉了,化作了養料。我從這養料中升華出最高人性--神性。這便是我追求的至高境界,超越古人、今人、世人的境界。於是二天來,我全然一新:眼角眉梢掛著從心靈深處湧流出來的此生永無枯竭的優雅的清淡的喜悅。眼神不再憂鬱、痛楚、焦慮、空虛、迷惘,而是顯露著大智若愚的清澈--目光坦蕩、步履沉穩輕捷,儘管因睡眠不足大腦略顯昏沉,但全身仍然輕鬆。
我的心靈的全然解放,這最後的解放,是從形而上的痛苦中得來的,是經過對人生中遇到的一切艱難困厄的超越中得來的。最初超越的是「利」,繼而超越的是「名」,最終超越的則是世俗的纏綿的「情」。而最終的愛情悲劇的超越,最關鍵,也最為痛苦。大概人之不能脫俗,最難的是超越於世俗的愛情吧。於是我獲得了心靈把握著的永恆感,獲得了神性。
世上本無神,「神」實是人,最高人性意義上的人。他生於世俗,超越於世俗,以直射的(不是折射的、或居高臨下的)心靈之光照耀寰宇,照射同類,嘴角眉梢浮著永恆的超越的微笑。
我完成了從人到神的心靈再造--自我升華的第一步(過程),將人生宇宙真正變成了我的宇宙。於是我懂得了佛祖「上天下地,唯我獨尊」之意;我與整個生命界發生了最生動最深刻最廣泛的意義聯繫。一切於我都具有了全新的意義。
這完整的意義世界,都是因為我遇到了一個女人,才最終以心靈把握到的。我相信她終有一天也將具有神性。我先是從她那裡,從對這個女人的美麗的不斷驚嘆中,從她的吸引我全部身心的個性與智慧中,完成了我的心靈第一部歷史。或者說,我從與這個女人的本質聯繫中……一個男人與一個女人的全部的深刻的極性關係中--從一場深刻的愛情中完成了我人之為人的最初歷程,煉成了我的社會--精神大丹。然後,我將以被她喚醒的靈肉和諧的生命--心靈之光照射她,給她度上神性--這是人類文明史上的由我創造的女神。當然,她本應成為神,只是由我發現了她。
那麼,我的一生的最高價值和最偉大的創造力都將永恆地在我與這個女人之間的本質關係中體現出來,並將永恆存在下去。因此,我與這個女人的關係,已超出了純粹的個人或一般社會關係。這是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神的本質聯繫的典型化、集中化和神聖化。我代表著人類的創造者--男性,她代表著人類創造創造者的女性。(我們)代表著男人與女人的完美聯繫,或者說,宇宙統一關係。由這個本質聯繫,我體驗到--我心靈感覺到了……把握到了我的彼岸世界,人類的彼岸世界--那原本不是宗教的虛幻的天國,而是此岸的生命界,個人與集體(人類)、社會與自然界、人與神的完美統一,不再分裂,不再將人與社會、人與自然、人與神相對立,不再將生活割裂為白晝和黑夜、有意義和無意義的兩部分,不再將人生化為永遠尋找心靈家園的悲劇性跋涉過程,也不再將人生化為短暫的受局限的絕望的痛苦經歷。
我為自己找到了心靈家園,我擁抱著生活。這生活叫「上帝」,叫「道」,都是一個意思。而我的生活,是本真意義上的生活,即心靈過著的生活,或由心靈自然地把握和理解的生活,不是世俗加於我的被動的生活。換言之,我的生活從1992-3-16開始,才真正是心靈自由展開的生活。一切都是我心靈的養料,一切都是我心靈的投射,一切都由我的心靈賦予意義。而我的心靈就是「神」,是「上帝」,是「天主」。我的心靈的真實性將通過不斷的永具活力的創造性來體現,並且,我的心靈將始終由那個女人來化為現實。我心靈對象化的全部內涵,典型而集中的體現,就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靈魂、有情感的T君。我的有活力的一切,完美的一切,智慧的一切,都是由T君喚醒和恩賜的;同樣,T君的一切是由我的心靈之光點燃的、喚醒的。
原來人生真諦、宇宙真諦是這樣地簡單:1加1=無限。一個男人與一個女人的生命本質--完美的極性聯繫,可以創造出無限豐富多彩的生活內容。由男人和女人的本質聯繫,折射為人與自然的聯繫,人與神的聯繫,也就生成永恆和無限的神奇色彩。但是1和1不是簡單的相加,這裡的陽1--是陽性的無限屬性和陰1無限屬性的極性聯繫、響應、呼喚、吸引。1加1=無限,這是宇宙最高秘密。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此岸世界和彼岸世界,此一宇宙與彼一宇宙,必須永恆地保持相吸相引的能夠生成萬物的距離。這個距離是至真、至善、至美的距離,是太陽與地球的距離。這種距離既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在彼岸世界。這種距離的兩邊,是永恆的神秘,是創造力的神秘。距離這邊的男人,以男性的全部智慧、力量,像一尊神坐在那裡,塑造著他的女神,也塑造著他自己。距離彼岸的女人則以其無限展開的美和智慧,引誘著男人的美麗感知和創造力。這個男人必須以虔敬的宗教般聖潔的感情敬重對面的女人,聽她美慧的呼喚;女人則以聖母般晶瑩的柔情撫愛對面的男人。就這樣,美麗誘發著智慧,智慧塑造出自然展開的一切美的關係--美的物質與美的精神。尚若距離兩邊的男女,一方或雙方不以神聖之感來把握這種距離(創造的距離、美的距離),那麼,這平衡的宇宙就將傾斜,於是1加1=1。整個意義世界又將從完美的統一倒退到「1」的裂變:理智和情感,意義與無意義,白晝與黑夜的割裂--心靈的割裂。
心靈的完美和自由敞開既是一個人的心靈發生、發展史,也是人類的歷史。但是,個別人的神性--永恆感的獲得(意義世界的確立),不能替代人類社會這個「社會自然」發生、發展的歷史。人類文明進步的程度和個人心靈完善--自由伸展的程度有著必然的聯繫。可以預見,人類未來--所謂共產主義是人類真正從人類整體意義上獲得心靈自由展開的歷史—……自由人的聯合體的歷史。
我和T君的精神文化使命,不過是對人類未來的一種永恆呼喚,永恆的價值顯示,一再激勵著、喚醒著生存界、世俗界的男女,為最終實現未來的意義世界而奮鬥。這個奮鬥過程則由思想家政治領袖們來闡釋、組織、推動,加以物質化。
上述悟道之言,是我於全新宇宙境界中得來的。我心靈已探知這些語言與世俗語言的距離,並且將受世俗的懷疑。但是,真理是永存的。今日是瘋狂之語,它日必成真諦。
後記:滿紙荒唐言。這些狂喜之語,今日視之,仍真實如昨。那幾日,我的大腦仿佛全部開動了,開始觸摸「上帝」的秘密。這是生命覺醒與靈魂開花的時辰。那種開悟的覺知的感覺是真實的,那「宇宙之秘密全在我的心中了」的喜悅也是不虛的。但今天若問我那時思考了些什麼,感覺了些什麼,我已不能說出。今天看來,這篇日子真的是狂人的日記,而且當時這種心理體驗與覺知的經歷所給我帶來的高度興奮,便我距精神分裂不遠了,只是當時我不知。
覺醒與癲狂
1992年4月29日,星期四。這天,我從醫院請假回老家,於家中追記當時精神高度亢奮的情境,乃有如下文字:
在T君赴沈的三天時間裡,我失眠,靜坐而思,紡織了一張思想之網。我把自己和T君視為最高人性存在的人,是「神」的現實化身。
午,在辦公室,思考道:人生是一場全身心投入的遊戲--既然全身投入,就不能玩世不恭;既然是一場遊戲,就不能太執著。
(這時下丹田像過電似的,產生了與宇宙相通的感覺,我靜守丹田,感覺著這種感覺,仿佛宇宙深處有一種能量穿越我的下腹部。--整理時記。)
人與大自然息息相通的感覺。
在不安眠的情況下,高度興奮的我於早晨登臨丹東鐵礦溝後山,與太陽對話。東方一片火紅。迎接新歲的太陽。我立於巨石上,高喊,「太陽--我又登臨山巔,與你對話。哦--啊--我是自己與自己對話。我就是太陽--我是你,你是我……」
我邊喊邊舞,清風撲面三次。我發瘋似地感到靈魂的大自由,充滿靈魂徹底自由的喜悅。好像一切都解脫了,包括時間與空間!我如濟公一般跌跌撞撞循山路西奔,邊跑邊道:「真真假假 假假真真 假作真時真亦假 真作假時假亦真 是是非非 非非是是 是即是非 非即是是 你就是我 我就是你 石頭就是我 我就是石頭……我是大自然的一塊頑石、玩石、完石……哦,什麼叫永恆,這就是永恆。我與天地同在,永遠吸取太陽神的光和熱。什麼叫永恆,人生即永恆,短暫即永恆。世上萬物皆流,瞬間即逝,唯有時空才是終極永恆……人類的時空不是永恆……」
(一種「佛」的梵境,「我」不存在了,只有我與天地宇宙渾一。我是一株草,也是一塊頑石,是一個新生的太陽,也是一個「無」。整個身體輕飄飄的,仿佛能飛起來,我興奮地跑著……。)
跑到西山坡,我將手錶扔入草叢中。(當時的思維是:感覺在永恆的時空中,手錶用不著了,有限的時間不存在了,我不需要那計算有限時光的計時器。)跑到西邊的山坡,覺得有點累,而返。
回到住處,我忽然覺得世上一切都是虛無飄渺,空空洞洞,反觀自己的人生,似有定數。(頭腦中閃現一個畫面--終有一死。仿佛那死亡就在明天。)於是悲哀起來,(這是徹底的形而上的悲哀。)死的念頭升起,並且生的欲望也開始強烈起來。這樣產生了要發瘋的感覺。(巨大的莫名的恐懼)。
(跟嶽母要了幾片安定。我對她說:「媽,我有一種要發瘋的感覺。」)我便帶著莫名的恐懼急急地向妻子的單位二院走去。
(精神幾乎支撐不住了。那種無邊的恐懼感,全部身心的恐懼感,叫我全部心靈都為之震顫,不安。仿佛我在這個世界已經呆不下去了。但我清醒著,清醒著要救自己。心裡想:只有兩個人能幫助我,救我,這就是妻子和T君。
在丹東市傳染病醫院,我給T君下派的那個單位打了個電話,對方回答,她出差還沒有回來。我只剩下一個目標--妻子。)
到了二院,叫我妻打我耳光。(我對她說:我要瘋了,快打我耳光救我!妻不敢打。又拔通了我科室的電話,叫老許他們來。)
約四十分種後,徐寶寬、于振庭、王博乘計程車趕來了。
(我讓他們打我耳光,餘真乃抽了我幾個耳光。我莫名的恐懼情緒稍好轉了些。跟妻子打了個招呼,和老許他們坐車到了老徐家裡。
我先無力地俯臥在床上,讓餘真用拳敲後背,過了一會兒,血脈似通暢了一點,有了些力氣。我開始傾訴事件的原委,把藏在內心的與T君的故事講了出來--我必須傾訴,否則我精神上不能支撐。「我挖了一個陷阱,」我說:「一個美麗的陷阱。然後自己跳了進去。」餘真他們安慰了我。說:「你都說出來罷,說出來就好了。」
到了中午,在老徐家吃飯。望著香腸等食物,我一點食慾也沒有。振庭勸我說,「馬克思講物質是第一性的,有了物質,才有精神。你回到物質的世界上來吧--吃飯。」我笑了,說有道理,吃了點東西。)
飯後,上錦江山公園。(我們是翻牆而過的。到了公園內,初春的氣息讓我精神寧靜了許多。)與餘真暢談,說了一路上的知心話,把與T君相處的感受全部總結了一遍。他也不時地理解著說些話兒。
(出了公園又到了汪波的家。在那裡呆了一些時候,等到黃昏,我們一同穿過市場,在電影公司旁的一家小餐館吃「最後的晚餐」。當時,他們早已與鴨藥廠聯繫,問清楚了T君回丹東的時間,並主張與T君一道吃一頓飯,把事情說一說,解釋解釋。
接T君,交談甚悅。
T君略帶傷感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我說:「想叫它不散就不能散。」我知道,自己這一生與T君都將是心靈朋友,在我與她之間存在著常人難以理解的神聖友誼。正是這種友情促成我生命的再次覺醒,並提升我人生的高境界。
現在看來,那種覺醒的直觀感覺到底是什麼呢?那種深邃的要瘋的恐懼又是什麼呢?這種生理、心理與精神現象夠思考一生的。
徹悟的早晨
3月29日凌晨,一夜興奮思考的我仿佛獲得了更大的覺悟。天放亮例披衣起坐,心情興奮、喜悅。看到牆上的掛鍾,我會意地微笑著,徹悟的我仿佛超越了有限時空,不需要代表短暫的時鐘。永恆的秘密瞭然於心中,從此我可以直馭永恆。
一身的輕鬆。徹底解放了的神經。興奮、神秘、微笑、神佛。「人神一體」的感覺。
登鐵礦溝之桃源山,晨曦方臨,太陽未出,天邊紅豔。新世界,新宇宙。從此由以人的身分與太陽對話升臨為以神的身分與太陽對話。終於超脫了有限的人形而與太陽平等。這是清平新歲的太陽。我立於巖石上,高喊:「太陽--我又登臨山巔,與你對話。哦--啊--我是自己與自己對話。我就是太陽,我是你,你是我……」我邊說邊舞,神的聲音,圓潤而高亢。清風撲面,這是我呼喚來的可蕩滌萬類沉濁之清風。我是神。
身形輕鬆,未體驗過的輕鬆,仿佛羽化登仙。我閱盡人間萬事,俯瞰人間,大腦中一切俗塵之念、之教條、之秩序已蕩然而逝。徹悟的狂言。永恆的感知,與宇宙自然同一、歸一的感覺。
沿山路瘋瘋癲癲地漫跑起來,要的是那份身心自由的感覺。一切都是自控的,沒有喪失自我意識。
跑到西山坡,在途中的墳瑩處靜默著,以手勢撫慰逝去的靈魂,安慰他們永遠安息。「安息吧,安息吧!」仿佛是神請他們安息。這就叫做動天地泣鬼神。
跑到西山坡,我略感覺有點累,停下,將手錶扔入草叢。我要扔掉那人生短暫的象徵--表徵,永生駕馭永恆。哦,什麼叫永恆,我此刻的狀態就是永恆,那與天地萬物同在、同一、統一的感知即是永恆。什麼叫永恆,人生即永恆。短暫的永恆。世上萬物皆流,瞬間即逝,唯有這顆超時空的心靈才是終極的永恆。
慢慢走回住所,一下子走回了現實時空。而這時的現實時空忽然虛無飄渺、空空洞洞起來。心境陡然變幻,反觀人生苦短,最後不免一死,於是莫大的悲哀襲上心頭。死的念頭,要發瘋的感覺,從未體驗過的恐懼。
失衡的宇宙,只有精神的宇宙,此時才突然感到需要有肉體生命。「保持最高理性,最高理性」,我內心支撐著,要活著救助自己的聲音:「不能死,不要瘋狂。」
世俗走到盡頭,是瘋狂,是死亡,是成為一尊神。
懷著拯救自己的信念,我急急向市二院走去。
應急狀態,精神處於崩潰邊緣的高度緊張狀態。
見到妻,我說:「我要瘋了,快打我耳光。」妻不敢打。
操起電話,急切地告訴理論科的同事,老徐接的電話。「我在二院,你們快來,越快越好。」我說。
過了一會兒,他們來了。我讓餘真打我,乃擊我的左臉,我清醒了些,說:「好多了。」而身體卻綿軟起來。
老徐告訴說,在我打電話前一刻鐘,我吊養在窗前的那盆弔蘭毫無緣由地突然掉了下來,盆碎得粉碎。他說,當時他們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在老徐家,我開始向他們傾述一切,我構築的哲學,我編造的愛情神話,我心底的隱秘……
「我挖了一個陷阱,我跳了進去,你們幫我跳出這個陷井。」我很坦誠,他們也很真誠,幫助我安慰我。
從錦江山下來,到汪波去。那種神不附體的感覺,那種神神恐恐的情緒,時不時湧冒心頭,但其威勢已大為減弱。
暮色蒼黃,到電影公司附近的一家餐館小聚。大家都要見到T君。這時,我與T君的一切已成了理論科同事們的共同秘密。只有見到T君,我的精神才能受到真正的慰籍與解脫。我這樣想,大家也有與我相同的善良的心願。
在夜色中等待那夢中的T君的到來,然而,有誰能料到這將是一頓最後的晚餐!
特殊的經歷
1992年3月29日晨,一夜沉思冥想的我起床後,感覺全身的輕鬆,大腦清醒,仿佛一夜所思對宇宙人生有所頓悟,便早早下地。見牆上的石英鐘,心中立即發出幽然的微笑:這顯示時間的鐘對我已經失去意義。此刻的我生活在永恆中。這樣想著,出了房間,登鐵礦溝後山(桃源山),眺望東方一片火紅,自覺神情肅穆地迎接新生的太陽。有清風貫頂之感,這樣的感覺連續三次。我會意於自己「成仙得道」了,乃立於天地間發出宣言,是用那種有別於世俗的我的聲音--「神」的聲音說:「太陽--我又登臨山巔,與你對話。哦--啊--我是自己與自己對話。我就是太陽--我是你--你是我……」
「神」且說且舞,仿佛能鼓動起宇宙的清風,而「風」--在我的感覺裡真的被我呼喚來了,那是我從未感覺到的,清涼而爽意的吹拂生命之風,讓我全身心清爽之極,似乎全部意識均與宇宙接通,境界非凡。
「哦--我的風--」我走下「太陽臺」,狀如濟公,忽覺自己就是濟公。又覺得自己想扮演什麼角色,就能立即變成什麼角色。循山路而奔,邊行邊自言自語「真真假假是是非非」之語句。直跑到西山,將手錶扔入草叢,遇亂墳而對逝者的「靈魂」打招呼道:「安息吧安息吧!你們安息吧!」有「神」對「鬼」說話,安撫他們的靈魂的意思。同時感嘆墳中逝者生命短暫之不幸。
返回家中,忽然覺得眼前發黑,感到世上的一切都不真實,而知人生於明天仍不免一死,於是悲哀。死的念頭令我恐懼,想安定自己而無法安定。向嶽母要了幾片安定片,吃了,想上床睡一會兒,因我三天沒有怎麼睡覺了。躺下,卻睡不著。
要瘋了的感覺,真的知道自己要瘋了。整個靈魂在顫抖。一顆心狂跳不已。
這是我的人生體驗與經歷中最危險的一幕,理智尚存,卻安撫不了自己的要發狂的靈魂。處在清醒與瘋狂邊緣上,生與死的邊緣上,那種近於絕境的感受,叫我驚怖不已。
然而那天我沒有瘋,與同事的交談和一場晚餐,暫時幫我度過了一次精神靈魂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