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拯救了數百萬人生命，在人類醫學史上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的黃花蒿，依然長在路邊牆菜菜園裡，寵辱不驚。它依然喜歡生長在路邊屋角，依然喜歡伴著人類開花結果。說起開花，那花只有米粒那麼大，米黃色，醜到你想不到那叫花，在年幼的我眼裡，梔子花金銀花薔薇花才能算花。後來才知道，有的花靠昆蟲傳粉，要麼有美麗的顏色，要麼有好聞的香氣，要麼有美味的花蜜，而黃花蒿靠風媒傳粉，自然不需要這些條件了，它只要一心一意開花就可以了。別小看這米粒大的花序，卻有著數十朵小花，即使只有一半能發育成果實，那麼一株蒿也能產生十幾萬的後代。冬季，這些細小的果實飄散到泥土中，等待明年春天的萌發。
小小一株黃花蒿，竟活得這樣通透、智慧。其實，我們遠不如植物聰明、大度。有的植物漂亮，有的芬芳，有的美味，有的能治病救命，每一種草木都有它存在的價值，這些我們還不完全清楚，可它們自己明白。它們不爭不搶，不言不語，不動聲色，卻給予世界繁花似錦，生機盎然，欣欣向榮。與草木在一起久了，我覺得語言是多餘的，你怎麼對待它們，它們便怎樣回報你。我把關注的目光停留在它們身上，它們就把內心的秘密傾吐給我。我擁抱它們撫摸它們，它們則贈予我清芬與愜意。所以，我變得越來越沉默了，沉默得像一株撥節生長的植物。
如今，因大量使用除草劑的原故，家鄉的黃花蒿越來越少了。偶爾看到幾株，皆安之若素地長在雜草裡。坐在草地上，我與一株黃花蒿對視，越看越覺得，它們與屠先生很像，淡泊，安靜，樸實，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