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建營
我在省城買了一套大房子。搬進去後,我首先想到要把爹接來享福。
回到家鄉的小山村,我把豬賣了,接著殺雞。殺了6隻,剩下一隻大公雞,俺爹捨不得了。
大公雞昂首挺胸,非常威猛,像一團火焰,參加村裡的鬥雞比賽還得過冠軍呢。爹又看看我,問道,你知道「雄雞一唱天下白」是啥意思嗎?你知道「雞聲茅店(俺村叫茅店)月」是啥意思嗎?我搖頭。
爹說,我要帶著公雞進城。我說,爹,小區高樓上咋能養雞?爹說,人家能養狗,我咋不能養雞?我說,你養的是公雞呀。爹說,城裡人原本都是鄉下人,早上聽聽雄雞報曉咋了?
沒辦法,只好由著爹帶雞進城,住進了我的新房。爹在陽臺上給公雞做了一個精緻的大雞籠。
第二天早上4點多,只聽「咯咯咯」,一聲鳴叫,那麼高昂。第三天早上4點多,只聽「咯咯咯」,一聲鳴叫,那麼雄壯。第四天早上4點多,只聽「咯咯咯」,一聲鳴叫,如男高音亮嗓子,驚天動地。
爹總是一聽雞叫就像打了雞血,立馬起床。剛吃過早飯,就有人敲門,是樓管。樓管說,老伯伯,小區是不能養雞的,不少住戶反映,公雞打鳴已嚴重影響到休息。
爹給樓管講了一通道理,樓管耐心聽完,然後一字一頓地說,老伯伯,不能再出現噪音了。接著說,我正忙著呢。轉身走了。
沒辦法,我把爹送回了老家的小山村。沒想到,爹回去沒多久,村子要拆遷建廠,爹必須上樓,住進新農村。
爹心想,樓上住的都是一個村的,都養過雞,都聽慣了雞叫,帶著公雞住樓房應該不會有啥問題。爹又一次帶雞上樓,住進了新房。
第二天早上4點多,只聽「咯咯咯」,一聲鳴叫,那麼高昂。第三天早上4點多,只聽「咯咯咯」,一聲鳴叫,那麼雄壯。第四天早上4點多,只聽「咯咯咯」,一聲鳴叫,那麼有力,似乎穿透了無邊的夜空。
爹精神抖擻,如報曉的大公雞,起身下床。洗漱完畢,穿戴整齊,哼著小曲兒下樓鍛鍊,正好遇見樓管。樓管說,老爺爺,小區是不能養雞的。爹說,閨女,你是不知道哇,鄉親們都喜歡聽公雞打鳴呀?樓管態度很堅決地說,那也不行,領導不同意。
後來,我回老家對爹說,還是把雞殺了吧。你喜歡聽公雞打鳴,我給你的手機設定一個公雞打鳴的鈴聲不就行了嘛?可爹不願意。
第二天早上3點多,爹把我從夢鄉拉了出來。爹讓我靜候至4點多,把大公雞報曉的聲音錄進手機裡,也錄進了錄音機裡,然後生火做飯。吃完飯,爹帶著我一起登上白雲山,把雞丟在了密林裡。爹又讓我給雞拍了照。
爹又跟著我進了城,讓我把大公雞的照片貼在他的床頭。每天早上4點多,爹的手機裡公雞開始打鳴。爹起床後,放他的大公雞打鳴的錄音。「咯咯咯」,爹的體內似乎一下子注滿了力量。
大年初一的早上4點多,手機裡公雞一打鳴,爹就起床,穿上他的紅棉襖,沒吭聲,獨自下樓了。外面黑咕隆咚的,要幹啥去呢?我尾隨著爹下樓,只見他走到空無一人的廣場中央,像他的那隻大公雞一樣,昂首挺胸,「咯咯咯」……
我看見,他的大公雞竟然飄飄悠悠從老家飛過來,落在了他的頭頂。
【 作者簡介】
楊建營,河南新密市人,現居鄭州。詩文散見於《百花園》《天池小小說》《牡丹》《詩刊》《散文詩世界》《鄭州日報》《鄭州晚報》《華文作家報》《世界論壇報》等海內外報刊。著有詩集《夏日風鈴》。
【「浣花溪」欄目徵稿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