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氣如何致癱:抑制人體對維生素B12的代謝 損壞神經系統

近日，多起因吸食「笑氣」上癮導致身體嚴重損傷的新聞受到熱議。其實在國內，「笑氣」早已悄然流行。

錢江晚報的一篇報導稱，「笑氣」購買渠道很容易找到，記者在一電商平臺，花40元錢就輕鬆買到一盒內含10支的「笑氣」。

俗稱「笑氣」的一氧化二氮，由於吸入能減緩疼痛，最初作為麻醉劑被用於手術。後來笑氣又廣泛應用在甜品製作中，分裝在小氣瓶裡用以打發奶油，然而上癮者為了獲得吸取笑氣後短暫的欣快感，可以連續吸入上百支笑氣，完全不顧其對身體的影響。

媒體的報導稱，數據顯示，2006年-2012年間，英國至少有17人因為吸笑氣而死亡。

目前，國內僅有的一篇關於笑氣中毒導致神經系統受損的醫學論文，來自中日友好醫院神經內科主治醫師王麗。王麗醫生目前已接診5例相似病例，其中接受住院治療患者均獲得不同程度的恢復，日前她接受了界面新聞的專訪，具體解答了濫用笑氣導致癱瘓的原因。

笑氣會影響神經、精神、心理等多個層面

一篇名為《最終我坐著輪椅被推出了首都國際機場》的文章近日引起社會強烈關注，一位在西雅圖留學的中國女孩因沉迷於吸食笑氣最終導致下半身重度肌無力等嚴重身體疾病。在她的自述中，她將自己的表現描述為「我感覺我的手和腳都開始變得很麻」、「我的腿已經完全動不了了」。無論「麻」、「痛」的感覺異常，還是運動能力減退，這些都表明人體的神經系統出現了問題。

根據身體情況和吸食笑氣經歷的不同，王麗接診的病人也表現出了不同程度的症狀：病情較輕時，首先出現問題的是感覺神經，因此手腳發麻，呈「手套-襪套樣」分布，部分患者還有疼痛感。隨著病情進展，運動神經也受到影響，出現手、腳軟弱無力，甚至無法行走、無法站立。

王麗在2015年10月接診的第一例病人也是病情最重的一例，除以上所有情況外，她還出現了排尿困難。她在說話時聲音會拖長，這是小腦受損時經常出現的「吟詩樣語言」症狀。

除了神經系統之外，笑氣還會使人出現精神問題。在病人送來醫院的時候，王麗醫生發現多例病人都出現了情緒躁動、容易激動發怒的情況，她很難與這種精神狀態的病人正常溝通，在詢問病史時也會遇到困難。部分病人甚至出現了幻覺，就像此前流傳的上癮者自述中，她曾幻想有人在車外用紅外攝像機對她拍攝。

這種躁動因笑氣而起，卻又掩蓋了病人的更多心理問題。王麗醫生在診治中注意到多位病人出現了抑鬱或焦慮的症狀，然而病人和家屬往往抗拒心理諮詢和治療。

事實上，有些人開始使用笑氣正是為了從抑鬱等不良情緒中暫時逃離，獲得幾分鐘的解放。然而，當笑氣效果過去後，選擇逃避的抑鬱仍將繼續困擾他們，甚至因為笑氣導致的精神損傷而更加嚴重。

錢江晚報援引多位專家的說法稱，一旦「笑氣」成癮，即便能通過治療去除軀體上的成癮狀態，卻難以去除精神成癮帶來的危害。

笑氣奪走維生素B12會帶來哪些影響？

在查閱國外文獻並對病人病情分析後，王麗醫生基本確定，神經系統的損傷主要來自笑氣對人體吸收、代謝維生素B12的負面影響。

維生素B12又名鈷胺素，對人體合成神經髓鞘和血液中的紅細胞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如果人體中缺乏維生素B12，就可能造成嚴重的貧血和神經系統損害，後者包括笑氣致癱的根本原因：脊髓亞急性聯合變性及周圍神經病。

通過多次核磁共振和肌電圖檢查，王麗醫生最後確認，這幾例因吸食笑氣導致神經系統受損的關鍵就是脊髓亞急性聯合變性。原來，笑氣能抑制人體對維生素B12的吸收，通過不可逆地氧化維生素B12的鈷中心為其他鈷胺素類似物，並優先被排出體外，引起維生素B12失活且缺乏，逐漸出現手腳麻木、肢體無力、走路踩棉花感，還有躁動抑鬱等相關症狀。

某些人體內的維生素B12儲備較少，將更容易受到笑氣影響。瘦肉、魚、牛奶及雞蛋等是人類獲得維生素B12的主要來源，所以吃素、飲食不規律、節食減肥等，都會導致人體內的維生素B12缺乏；王麗醫生的第一例病人有著嚴重的巨幼細胞貧血，這也意味著她有維生素B12缺乏。這些人一旦吸食了大量笑氣，身體中本就岌岌可危的B12儲備就會被迅速耗盡，因此很快出現神經系統損害症狀。

王麗坦言，雖然通過血清測定維生素B12是最直接的鑑定方法，但血清維生素B12水平正常，並不能完全排除體內維生素B12缺乏或失活的情況，受其代謝影響，血清同型半胱氨酸異常增高顯現的更快。

此外，影響維生素B12並不是笑氣唯一產生危害的途徑，笑氣還會通過溶解進血液的方式使人缺氧。

在網上售賣笑氣的商家常常這樣宣傳，「除非因為一口氣吸太多笑氣導致窒息，否則笑氣是完全安全的。」但是除了急性缺氧，長期累積下來的慢性缺氧也會導致大腦神經受損。在王麗遇到的某一病例中，病人出現雙手不自主地伸展，她判斷這很有可能就是大腦缺氧受損的後果。

自行診治的誤區

在採訪中，王麗提到一個特殊的現象：在就醫前，一位留學生病人曾主動在醫學文獻裡查詢笑氣的危害，因此已經了解到笑氣會導致人體缺乏維生素B12。這些「經驗豐富」的上癮者便有意識地選擇一邊口服補充維生素B12，一邊放心地大量吸食笑氣。

然而這樣的努力並沒有起到效果，這個病人最終還是必須到醫院接受治療，且在出院時尚未完全康復，行走仍有困難。

王麗解釋，由於笑氣不僅僅會阻止人體吸收維生素B12，而且會破壞已經存在於人體內的維生素B12，使其徹底失去活性，所以額外補充維生素B12隻是推遲了病情加重的時間，並不能真正預防脊髓亞急性聯合變性和其他神經系統損害。只有徹底停止吸食笑氣，在醫院接受系統的治療，同時補充大劑量的維生素B12，才有可能使受損的神經儘量修復。

王麗今年接診的病人在住院治療後症狀已經大幅好轉，然而能否徹底恢復，還需要隨診觀察。笑氣造成的神經損傷究竟是否是可逆的，這還有待隨診的結果證明。

神經細胞本身再生能力就很低，根據國外的文獻，只有四分之一的脊髓亞急性聯合變性患者能完全恢復，一旦出現了神經壞死的病灶，可能病人的餘生都要在輪椅上度過。

目前已經有濫用笑氣者出現肢體癱瘓，難以康復，這對於大多處在十幾、二十歲的上癮者來說，意味著用一輩子償還此前的放縱。

王麗最後提醒大眾：「這是一個可治性的疾病，吸食笑氣者如果出現上述不適，一定要及時就醫。治療效果和就醫的時間是有相關性的，早期診斷的治療預後會相對更好一些，如果過了三個月、半年，那麼醫生就幫不了太多了，恢復的空間就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