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與樹,本來沒有什麼關係。路,是人走出來的;樹是人栽種的。在新疆塔裡木盆地,路與樹連在一起,就有其特殊的意義了。
對我來講,從塔裡木油田勘探開發會戰以來,作為女記者曾無數次穿越「死亡之海」,見證了塔克拉瑪幹大沙漠是怎樣從無路到通路,再到有了一條世界上最長的沙漠生態公路;從沙漠中沒有一棵樹,到建成世界上最大沙漠植物園的歷史。
從另一個意義上說,塔克拉瑪幹的路與樹,是新疆60年巨變的一個縮影,也成為我生命中抹不去的永恆記憶。
路
一百多年前,當瑞典探險家斯文·赫定戰戰兢兢地逃出塔克拉瑪幹大沙漠,心有餘悸地回首死亡之旅時,無奈地嘆道:「死亡之海,死亡之海……」
從此,再也無人敢涉足塔克拉瑪幹,「死亡之海」便成了它的代名詞。
塔克拉瑪幹,維吾爾語的意思是:進得去,出不來。
其實,塔克拉瑪幹沙漠從北部到南部,直線距離只有500餘公裡。由於人們無法穿越「死亡之海」,不得不繞行1100公裡。
上世紀八十年代末,塔裡木石油會戰拉開帷幕,石油工人在茫茫沙海奏響了紅、黃、黑交響樂。從此,塔克拉瑪幹成為中國二十世紀的能源之地和希望之地。
1989年5月初,我乘長途汽車從克拉瑪依出發,一路向南走了半個多月,才到達和田地區民豐縣安迪爾鄉。神秘的安迪爾,是當時塔裡木石油勘探的人員、物資進入沙漠深處的唯一入口和驛站。
5月20日,與1830中美勘探地震隊會合後,換乘德國牌的「尤尼莫克」沙漠車,向塔克拉瑪幹大沙漠進發。
無垠的沙漠根本沒有路,這支龐大的沙漠車隊,轉動著帶齒的巨大車輪,如同一群魁梧的「變形金剛」,翻爬撲躍艱難地行進在沙海中。坐在駕駛艙的我,如同坐在一艘海輪上,被顛得五臟六腑翻了個,頭暈目眩吐得一塌糊塗。
突然,隨著「撲騰」「撲騰」幾聲悶響,巨大而沉重的沙漠車陷進了沙坑裡。比人還高出一頭的大車輪全部被浮土淹沒,只露出了黃色的駕駛艙。美國駕駛員瑞克斯看到他的「巨獸」爬窩了,氣得哇哇直叫,鼻子眼睛都錯了位。
那時,望著黃褐色的沙漠,我常常幻想,到什麼時候塔克拉瑪幹才能有條路。
1995年10月,由塔裡木油田公司投資建設,橫穿「死亡之海」的世界最長的沙漠公路建成通車。
當我第一次乘車進入沙漠公路,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這條北起輪南,南至民豐,全長523公裡的沙漠公路,如同一條黑色的巨龍,遊弋在浩瀚的沙海間。被塔克拉瑪幹分隔開的天山與崑崙山,昔日只能「隔海相望」,如今沙漠天塹變通途。
在沙漠公路零公裡處,聳立著一尊褚紅色的紀念碑,碑文鐫刻著一行雄渾蒼勁的大字:塔裡木沙漠公路。雕塑家充分發揮了想像空間,五條褚紅色的巨石如同一隻大手,託起一塊呈「s」形大理石,宛若一條飄動的潔白哈達。
處在沙漠「袋底」的民豐縣,沙漠公路建成後,搖身一變成了「袋口」。
路通了,車來了,人來了,財進了。在民豐縣,見到風塵僕僕剛從沙漠公路歸來的縣委書記許世傑。他談起沙漠公路有些情不自禁:「民豐人祖祖輩輩夢寐以求的願望終於實現了,這條沙漠公路是民豐的希望之路,也是百姓奔小康的幸福之路!」
據了解,通公路前的1994年,和田地區公路貨運總量16萬噸,運費高達千萬元。有人算過一筆帳,沙漠公路貫通後,運輸同樣的貨,節省一半以上運費。更為現實的是,和田作為著名的瓜果之鄉,大量的鮮果及時運出去,使往年爛在「袋裡」的瓜果,一下子變成了「金果果」。
一路上,從且末、民豐、和田、葉城過往的車一輛接一輛,寂寞的沙漠一下子喧鬧了起來。見路邊停了一輛車,我走過去與和田商人玉素甫·買買提江聊了起來:「過去嘛,煩得很!路太長,果子都爛在車上了。現在嘛,好得很,剛摘的果子,一天運到庫爾勒。錢嘛,多多地來!」
20年過去了,沙漠不但通了路,還建成了世界最長的沙漠生態公路。
2015年春天,我駕車從庫爾勒出發,行駛在平坦、寬敞的沙漠公路上,窗外的無限風光一一閃過:路兩旁長滿了鬱鬱蔥蔥的梭梭和沙拐棗,一間間的小紅房門前開滿了五顏六色的小花;這條長436公裡綠色林帶,將兩邊的流沙緊緊「捆」住。
20年來,塔裡木油田投入巨資在沙漠公路兩旁,種植梭梭和沙拐棗等防風固沙灌木2000多萬株。並將太陽能光伏發電技術應用到沙漠綠化中,實現了沙漠公路生態防護林太陽能光伏發電灌溉。2014年,塔裡木沙漠公路因沿途奇異的沙漠景觀和獨特的生態、人文環境,榮獲「中國十大最美公路」。
據了解,塔裡木沙漠公路每年吸引數萬名國內外遊客,成為最具塔裡木特色的一張新疆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