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用「著名男裝設計師」來形容Hedi Slimane,他很可能是這個星球上,最有名的搖滾狂熱樂迷之一了。
從Dior到Saint Laurent再到如今的Celine,Hedi Slimane(艾迪·斯理曼)是這個世紀迄今為止最成功的服裝設計師之一。用他的話說,自己所有時裝設計的靈感都來自音樂。
給音樂人做衣服,邀請他們走秀拍廣告,每一季的走秀音樂,是艾迪邀請獨立音樂人來專門創作。剩下的時間,作為一名攝影師,艾迪要用鏡頭記錄這些搖滾音樂人的生活和工作。
Hedi Slimane、The Libertines樂隊Pete Doherty、Kate Moss混在一起
艾迪大概是時裝圈最愛搬家的設計師之一了。從青年到中年,艾迪至少換了3座城市來居住,他想近距離觀察青年文化下一波浪潮的發生地,找到城市裡最酷的年輕人,而他設計的時裝不過是把街頭的他們搬到了秀場。
艾迪無疑是搖滾樂最佳的體驗派。
柏林之行——體驗極簡主義的浪漫
艾迪·斯理曼設計師早期生涯開始於YSL,後來離職。2000年,艾迪搬去柏林生活了2年。
柏林是包浩斯派極簡主義的文化中心,影響了很多音樂人,當年, David Bowie(大衛·鮑伊) 來到德國,推出了「柏林三部曲」《Low》、《Heroes》與《Lodger》,大衛·鮑伊的造型不再是奇裝異服,音樂充滿著濃厚的實驗主義色彩,這是對英國時期繁複的華麗搖滾造型的一種告別。
David Bowie - David Live(1974)
相傳當年只有6歲的艾迪拿到了大衛·鮑伊的一張專輯 《David Live》 ,正因為那個時期鮑伊「瘦白公爵」的形象,讓他從此迷上了搖滾樂,有人說這就是後來他設計的Dior Homme的源頭。
跳水的樂迷 Hedi Slimane
「當時他已經很有名氣,設計工作夠忙的了,還每個禮拜五都要坐夜車從巴黎去柏林,然後禮拜天一早又趕回巴黎上班,這麼累的通勤生活他居然很享受;他的工作室只有一盞燈和黑膠機,他的生活只需要設計與音樂,對他來說這就是自由。」
有位友人描述了艾迪在柏林的狀態。艾迪駐紮在柏林一個藝術學院裡。時常在街頭徘徊,認識了當地很多年輕音樂人與流浪兒童。他拍攝他們,還出版了自己第一本影集《Hedi Slimane: Berlin》。
就在那時候,艾迪推出了自己在Dior的第一個男裝系列。大量的哥特、極簡風格還有黑白色彩的運用,激起平地一聲雷,時裝界記住了T臺上那些骨瘦如柴如吸血鬼卻清冷俊俏的Dior boy,從此改寫了男裝的歷史。
2004年,Hedi還推出了以西德軍隊訓練鞋為靈感的柏林一號(Dior Homme Berlin01)。
後來Hedi去了SLP,又把這雙鞋重新做了一遍。
「柏林對我是個很開放的地方,在這裡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想做的可以不做。」柏林充滿藝術氣息的氛圍釋放了艾迪的靈感。實際上,艾迪對青少年文化的最初感知,就來自於浪漫主義文學大師歌德的小說《少年維特的煩惱》,德國浪漫主義是艾迪解鎖個人風格的第一個線索。
據說那時候的艾迪很愛極簡主義大師Steve Reich(斯蒂夫·萊奇)的音樂,用特殊的材質獲得美妙的音色,同時儘可能使用簡單的元素。在 2003 年秋冬,艾迪大量使用了一種特殊的材料——矽膠塗層,這種材質能產生一種奇異的反光效果,非常酷。
Barneys品牌男裝副總裁Tom Kalenderian說:「這是行為藝術,衣服是行為的一部分。」
時裝是一種語言,艾迪重新設定了一種語言,這就是對男性審美的重新定義。力量和權威感並不是時裝唯一要賦予男性的要義,還有浪漫和反叛。從此以後,這樣的主題一直貫穿在艾迪·斯理曼的作品之中。
倫敦,朋克搖滾的終極迷弟
2002年開始,艾迪大多數時間待在倫敦。和倫敦當時的搖滾新星們混在一起。那時候,正值英倫吉他搖滾復興。誕生了很多如今的大牌樂隊, The Libertines(浪子樂隊)、Franz Ferdinand(法蘭茲費迪南)、Razorlight(剃刀光芒樂隊)、The Paddingtons(佩汀童斯樂隊)、Klaxons(高音喇叭樂隊) 等等,這些樂隊都在東倫敦——一個年輕文化的地盤。
The Libertines(浪子樂隊)
Razorlight(剃刀光芒樂隊)
當時艾迪就認識了浪子樂隊主唱 Pete Doherty(皮特·多赫提) ,艾迪拍了他18個月,還出了一本攝影集《London Birth of a Cult》(倫敦非主流風格的誕生)。
{{15}}$ 當時這個英倫壞小子跟超模Kate Moss(凱特·摩斯)談戀愛,劇情相當狗血,皮特·多赫提用自己的血給凱特寫詩,這都被艾迪記錄了下來。在攝影集裡,艾迪深情地寫到:「他用自己的鮮血在牆上潦草寫著獻給凱特的詩歌,畫出她的輪廓,要知道,這都是他的鮮血,怪不得他總是那樣蒼白。」
Pete Doherty用自己的鮮血與彩色鉛筆為Kate Moss畫的像
Hedi紀錄下的,不只有舞臺上的瘋狂,他還抵達了英倫搖滾復興的黃金年代,那些人物的內心世界。
回憶起 2005 年開始的Dior時裝秀,艾迪這樣說,那些衣服設計的初衷就是想做給那些英倫搖滾樂隊穿的。剃刀光芒與 The Rakes(放浪樂團) 兩支英倫樂隊還為他的時裝秀創作了秀場音樂,再來看看這些衣服。
修身皮衣:
宮廷夾克和搖滾西裝:
砍袖襯衫很像當年朋克鼻祖樂隊 The Clash(衝撞樂隊) 的味道:
就連髮型都很像:
超長圍巾、金色靴子還有嬉皮禮帽:
還帶有強烈的「Glam Rock」(華麗搖滾)風格:
浪子樂隊另一位主唱 Carl Barat(卡爾·巴拉特) 還有一隻樂隊 Dirty Pretty Things(美麗壞東西樂隊) 。有一次,艾迪帶了幾大包衣服來看樂隊演出,完全免費贈送給樂隊。卡爾還說,艾迪來了之後,外套、鞋子、吉他……他所有東西都要拍一遍,行為有點神經質。
Carl Barat在演出,2003,Hedi Slimane
Dior Homme的好多模特,那些又高又瘦的少年,都是艾迪從大街上找來的,大多都來自倫敦。這些模特的名字還會被印在衣服裡面。
{{25}}$ 2002年有一期《New Yorker》(紐約客)記錄了 The Rolling Stones(滾石樂隊) 主唱 Mick Jagger(米克·賈格爾) 在多倫多試穿艾迪·斯理曼從巴黎寄來的幾條黑色軟緞長褲的情況,「它們有點——呃,有點——找不到更恰當的詞來形容,就暫且說是女性化吧。」艾迪在Dior的時裝實驗,就連搖滾明星本身都感到驚訝。
當然,這不妨礙滾石樂隊身著艾迪的衣服在世界巡演。並影響了他後來在SLP的設計。
{{27}}$ 從衝撞樂隊到大衛·鮑伊再到皮特·多赫提,艾迪·斯理曼的設計參考了英國朋克搖滾和華麗搖滾的精華。他觸摸到了英國搖滾樂憂鬱而自由的情緒。艾迪相信時裝就是關於年輕人的,就是在愉悅自己。
在洛杉磯,和搖滾衝浪
2007年,艾迪·斯理曼結束了自己Dior Homme的生涯。身為一個歐洲人,他又搬去了美國加州生活。有個記者當著他的面,吐槽他是來淘金不是來搞藝術,艾迪當即回擊:這裡的酷,你們不懂!
在這裡,艾迪每天都會扛著照相機去都會、去西海岸。他還去過金州的海邊小鎮、奧蘭治海灘、聖地牙哥,聖克萊門特、聖奧諾弗雷,還有北邊的聖克魯斯。拍攝那些由洛杉磯音樂家、藝術家、滑板手、衝浪者結成的「秘密團體」,有意思的是,你很難看見艾迪穿短褲,因為他會將自己和這些衝浪者區別開。
{{29}}$ Hedi Slimane攝影日記所記錄的加州
那時的加州孕育著下一波搖滾浪潮,在曾經的採訪中,艾迪對這些樂隊如數家珍—— Girls(女孩們)、The Growlers(種植者)、The Garden(公園樂隊)、Ty Segall、Fidlar、Mystic Braves、Allalahs、Froth 等等,衝浪搖滾(Surf Rock)這一在六十年代初美國西海岸出現的搖滾流派開始漸入佳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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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di Slimane鏡頭下的美國西海岸搖滾青年
艾迪又一次和製造新音樂的加州年輕人混在了一起。比如他會在洛杉磯的一家鋼管舞酒吧裡拍攝女子朋克樂隊。更多的時候,他在家裡、在攝影棚給這些音樂人拍照,他們會穿著自己的衣服上臺,艾迪從不幹涉。
沒有哪位服裝設計師像艾迪這般執著,他會親自去到洛杉磯市中心、美國東部、好萊塢看各種大大小小的搖滾Live。「你必須去跟不同的人群待在一起,甚至需要深入到當地的小鎮裡去,就像我在倫敦、柏林做的那樣,去感受那些地方的音樂氣氛。」
演出拍攝中的Hedi Slimane
Hedi Slimane與美國洛杉磯樂隊Kim and the Created合影,圖注寫著「我們是被一個被藝術家啟迪的藝術家鼓舞的藝術家」
這些元素在Saint Laurent 2016年春夏季做了最極致的闡釋,艾迪在自家草坪想好了這一季的主題:「獻給當代加利福尼亞衝浪音樂文化的禮物」。帶著朋克的態度,致敬了美國的Suft rock(衝浪搖滾)和Grunge(垃圾搖滾)。
美國的這些年輕搖滾樂隊給艾迪·斯理曼帶來了活力,他設計Saint Laurent也一季比一季色彩絢爛,秀場音樂也一季比一季朋克。2016秋冬季也成為SLP最絢爛的一季,很多時裝愛好者為了穿上那些心儀的窄身外套,甘願減肥幾十斤。
拼接皮衣:
破壞格子襯衫:
椰樹夾克:
在Saint Laurent,艾迪還還原了一把當代美國搖滾小史。2013春夏系列,邀請了 Marilyn Manson(瑪麗蓮·曼森) 和 Courtney Love(科特妮·洛芙)代言。
同年秋冬推出「Architects of Rock and Blues」(搖滾與布魯斯的建造者)主題廣告,邀請到美國搖滾的上古大神 Chuck Berry(查克·貝利)、Jerry Lee Lewis(傑瑞·李·劉易斯)和B.B. King(B.B. 金) 做代言。自己也親自上陣,擔任造型以及攝影。作為搖滾fans,艾迪的人生算是圓滿了。
{{41}}$ 艾迪再現了一種「加州美學」,他曾說過:「很多我收集設計靈感的人物都沒有意識到自己身上蘊藏著一種自由的精神與怪誕的魅力——我把這些魅力與精神提煉出來,而他們只是很自然隨性地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
艾迪把來自街頭的搖滾樂風格融入到了自己的時裝設計之中。在Saint Laurent時期的最後一年,他運用了大量的色彩與拼貼,在洛杉磯這座陽光之城,他把搖滾樂最張揚的一面表現了出來。
巴黎——新浪潮之聲
「我喜歡在巴黎步行好幾個小時,穿過塞納河,在左岸漫步。巴黎可能是世界上僅剩的還值得』閒逛『的首都。」
2018年,艾迪·斯理曼重出江湖回歸時尚圈,這一年,50歲的他並沒有停止自己「音樂旅行」的腳步。他回到了巴黎,加入了Celine。據說他在洛杉磯的豪宅已經在掛牌出售了。
Celine首秀的邀請函圖片,就是艾迪拍的一家巴黎夜店。
作為一個巴黎土著,艾迪從小成長的地方就在兩家傳奇夜總會Le Palace(宮殿劇院)和Les Bains-Douches(衝洗桑拿)之間。青年時期的艾迪喜歡在午夜的巴黎,去那些地下俱樂部,觀察俱樂部裡那些男孩的一舉一動。也許,當年那些男孩的模樣,就是現在Celine秀場的模特。
1960年代出生的艾迪,成長於七八十年代冷戰時代的法國,巴黎也與世界的搖滾樂浪潮並駕齊驅, Post Punk(後朋克)、Coldwave(冷潮)等音樂風格在當地逐漸興起。據說法國老牌一冷嘲樂隊 Marquis de Sade(薩德侯爵) 就是艾迪·斯理曼在Celine男裝首秀的靈感來源。
Marquis de Sade - Dantzig Twist(1979)
艾迪·斯理曼的Celine首秀邀請到了法國電子樂隊 La Femme(女人樂隊)創作走秀曲。因為艾迪在SLP的謝幕季太過耀眼,這一季的設計遭受了很多批評的聲音,有人說他是在炒冷飯。但從音樂的選擇來說,艾迪第一次嘗試了之前並未觸及到的電子色彩。
相較以往的設計風格,在Celine的作品多了一份後朋克的冷漠和陰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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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 Kurt Cobain(科特·柯本) 的作品 《Smells Like Teen Spirit》(聞起來像青少年的精神) 一樣,艾迪·斯理曼不過是換了另一種更低調的方式,重新尋找了一次「少年心氣」。
在VOGUE日本版的專訪中,艾迪·斯理曼這樣總結了他對於音樂與創作的愛:
我從沒想過要成為什麼東西的「專業人士」,成為這樣一個人很糟糕,不管是設計、攝影、電影,或者別的什麼。我所做的是要成為一個「業餘選手」,不要工作,不要成為專家。「業餘選手」意味著目標更加明確,更有愛,同時也更具實驗性。我的人生中從來沒有真正工作過,我只是為了興趣而嘗試不同的東西。
當我們以「專家」自居,弄出了一大把不單純的道理,艾迪·斯理曼的「搖滾音樂旅行」提醒了我們——一種發自內心的愛才是實現一切的最強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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