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不覺春曉 交易門 收錄於話題#故事23個
西蒙斯對邏輯、理性和科學有著堅定的崇拜,他每天都在自己的交易世界中與概率戰鬥,並且大多數時候都是勝利者。然而在個人生活中,卻兩次遭遇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這樣的慘劇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極小概率的。他感覺自己被命運的隨機性狠狠地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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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已經聽過美國新總統拜登的故事。1972年,他年僅30歲,事業正平步青雲,當選了州議員,宣誓就職只剩幾周。這時他當時的妻子和13個月大的女兒卻在一次車禍中喪生。悲痛的拜登選擇堅強地繼續履職。然而不幸卻在2015年再次襲來,拜登46歲的兒子Beau(也就是他和車禍中喪生的妻子生的兒子)因為腦癌治療無效死亡。
之所以提起拜登,是因為最近我在讀美國作者Gregory Zuckerman關於傳奇基金經理西蒙斯的非虛構著作《The Man Who Solved the Market》。在書中,我讀到西蒙斯鮮為人知的一面。原來他也和拜登一樣,經歷了兩次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並且和拜登一樣,他並沒有被擊垮,而是一次次選擇直面和繼續。
西蒙斯和太太Barbara生的第二個兒子叫Paul,他出生時就被診斷患了一種遺傳病「外胚層發育不良」。他的皮膚、頭髮和汗腺都不能正常的發育,和同齡人比起來身材矮小,牙齒也很稀少。在Paul還只有幾歲時,為了彌補身體缺陷帶來的不安全感,Paul經常要求西蒙斯給他買時髦的衣服,這樣他能在同齡人面前更自信。當時的西蒙斯正在折騰文藝復興的創業,還常常開車帶Paul去牙醫診所修正牙齒。
Paul在父母的貼心照顧下相對健康地成長,卻在自己17歲時遭遇了一場中風。從那之後他開始定期服藥。西蒙斯和太太花了不少心思在他身上,看著Paul努力使自己一點點強大起來。Paul非常自律,每天都要做伏地挺身和仰臥起坐。這個普通人覺得很簡單的運動,他要堅持完成並不輕鬆。
Paul對父親的交易世界完全不感興趣,但對運動還很有熱情,他特別擅長滑雪和騎自行車。他養了一條大狗,並且和當地一位女青年成為了好朋友,每天最喜歡做的事情是在風景優美的家附近騎幾個小時自行車。
在Paul生活似乎走向正常時,不幸就這麼發生了。1996年9月,剛滿34歲的Paul騎上了他世界頂級的自行車出門,這是一條Paul再熟悉不過的路。就在此刻,沒有任何徵兆的,一位老年婦女突然倒車從自家的車庫出來,她完全不知道有一位小夥子騎自行車經過。她的車子撞上了Paul,Paul當場喪命。幾天之後,這位老婦女也在因心臟病而去世。
Paul的突然去世對西蒙斯和他的太太的打擊是難以言喻的,他幾乎痛不欲生。連續幾個月魂不守舍。文藝復興的同事也無法想像他將如何走出來,也不知道他需要多長時間才能走出來。西蒙斯的太太說,「這種事情是永遠走不出來的」。
西蒙斯和太太
失去兒子時,西蒙斯的團隊正在從賺錢的期貨策略轉型到股票策略的研發。等他回到辦公室,他團隊的同事發現西蒙斯急切地把自己投入到工作中,似乎竭盡全力能讓自己轉移注意力,不再去想喪子的悲痛。可以說,工作給當時的他提供了一個避風港。
誰又能料到,西蒙斯人生的第二次打擊在2002年襲來。當時他的三兒子Nicholas從大學畢業剛一年。他和父親一樣喜歡冒險,並前往尼泊爾的首都加德滿都工作,為當地人建風電站。Nick跟西蒙斯說,他希望在第三世界國家工作。他計劃回美國申請醫學院,他的願望是取得行醫的技能後,在尼泊爾開一家診所,幫助當地普通人。
Nick計劃回美國上學的前一周,他前往印度尼西亞的峇里島潛水。他和朋友輪流進行自由浮潛。一個人潛下去,另一個人則在水面上等候。誰知和他一起潛水的朋友的潛水眼鏡起霧了,Nick就上岸去重新戴眼鏡,過了5分鐘,他發現Nick不見了。悲劇發生了,24歲的Nick的屍體在水底被發現,大家試圖搶救,卻已經回天乏術。
西蒙斯和太太在Nick葬禮上悲痛欲絕。
西蒙斯對邏輯、理性和科學有著堅定的崇拜,他每天都在自己的交易世界中與概率博弈,並且大多數時候都是勝利者。然而在私人生活中,作為一名慈愛的父親,卻兩次遭遇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這樣的慘劇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極小概率的。他感覺自己被命運的隨機性狠狠地折磨。
西蒙斯掙扎著理解自己的命運。為什麼在職業生涯中他不可一世,而個人經歷卻連連遭遇無情。在紐約的家中,當時文藝復興的同事Robert Frey前來慰問西蒙斯,西蒙斯沮喪地告訴他說,「Robert, my life is either aces or deuces」。
第二次的喪子之痛讓西蒙斯對命運有了一絲憤怒。他認為這是老天對自己的背叛。有一度,他還琢磨和太太買下一座島,從此遁世。
命運的無情可以摧毀一個人,但也可以揭示一個人的底層代碼,推進我們往本該成為的那個方向更進一步。西蒙斯可以選擇採菊東籬下的隱士生活,但他沒有。他選擇了入世的振作,並且讓兒子的記憶成為他生活中積極的力量。當年9月,他和家人第一次飛去尼泊爾,兒子身前熱愛的國家。他在那裡捐建了一個診所,還設立了一個基金幫助尼泊爾農村的人民看病。
回到美國後,西蒙斯開始投入自己舊時的愛好,解數學題目。這給了他極大的慰藉。他開始花大量的時間和朋友一起解題。「那是我腦子裡最安靜的一塊地方,也是我的避難場。」他說。
有趣的是,西蒙斯後來解的一道數學題的靈感就來自加德滿都。當時他在加德滿都曬太陽,一道數學題的解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他和剛取得National Medial of Science的數學家朋友進行了探討。2007年,西蒙斯的論文「Axiomatic Characterization of Ordinary Differential Cohomology」正式在頂級刊物發表。
年輕時的西蒙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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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斯身家230億美元,他的名字讓人聯想到財富和地位,理性和權威。自從1988年以來,文藝復興的大獎章基金取得了費前66%的年化收益,一共從市場上賺走了1000億美元。這一成績,巴菲特,索羅斯,Peter Lynch都無法企及。
但我以前並不知道,西蒙斯居然也是位大器晚成者。1978年,40歲的他辭去了在數學界頂尖的教職,進入他之前從未涉獵的交易領域,開始了許多同事和親友都無法理解的「創業」。40歲在我國的996網際網路大廠估計也是要下崗的「高齡」了。
最開始,西蒙斯和所有人一樣,依靠直覺和做基本面研究,由於基金回報不穩定,他一度差點關門歇業。
在關鍵時刻西蒙斯對基金的投資方式進行了改革。他開始利用電腦程式來消化市場信息,篩選交易信號,把感情和直覺從交易中排除。他告訴同事,如果我們掌握足夠多的數據,就能去判斷市場。
《The Man Who Solved the Market》這本書詳細記錄了西蒙斯和他的同事去徵服市場的起起落落。我很反對把成功人士無限拔高,「造神」的寫法,因此很欣賞書的作者從「人」的角度去理解和塑造西蒙斯,真實地去描述他作為人的種種不完美。
比如作者Gregory Zuckerman寫西蒙斯是個菸鬼。一次一位大客戶(還是某健康相關的pension)來公司盡調,公司市場人員準備了好大一塊蛋糕,非常盛大的接待,結果西蒙斯進來跟客戶聊天,半天找不到菸灰缸,看到了蛋糕,就把煙屁股直接插到蛋糕裡了。最後客戶還是毫不猶豫地投了錢。
又比如作者寫道,西蒙斯比如在1979年客戶虧了100萬美元,他悶悶不樂地躺在自己辦公室的沙發上說,「Sometimes I look at this and feel I am just some guy who doesn’t really know what he’s doing」。(我覺得有時候我自己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我覺得要理解一個人,除了理解他的春風得意,也要理解他的失落,要理解得到的,也要理解他曾經失去的。這也是我在閱讀《The Man Who Solved the Market 》中試圖尋找的線索。
原標題:《西蒙斯的兩次失子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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