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走在了上山的路上,我走得很慢,但是很專心,今天是和朋友一起來的,雖然朋友一直在和我說話,但是我顯得有點心不在焉,我的眼裡滿是地上焦黃的落葉,路邊枯黃的野草,那些光禿禿的樹枝,還有那些殘留在枝條上的野果、種子,看到它們的樣子,我就想著它是什麼?它開花是什麼樣的?它結果是什麼樣的?這條路上,還有什麼不一樣的風景,可以讓我在這樣蕭瑟的季節裡關注。
轉過彎,來到滴水禪寺後面的那條路,能夠聽到潺潺水流聲,水聲並不是很大,但那是我熟悉的聲音,它們從石縫中湧出來,在路邊天然形成的一條溝裡緩緩流動,碰到石頭了拐一個彎,在不同的日子裡,水流鳴奏著不同的曲子,有時候是交響樂,有時候是催眠曲,有時候是歡快的童聲,有時候是低沉的中音,這一切,都是隨著水流的大小,天氣的陰睛而變化,水流訴說的故事,需要你仔細體味。
我終於又看到了那一株蕨,在這樣一堆枯黃的葉子中,這一株渾身綠色的蕨顯得特別顯眼。之前就注意到了它,但是那天沒帶相機,也就沒有認真拍圖片。最近看劉華傑老師的《勐海植物記》,裡面說到很多種蕨,提到識別蕨類植物的要點:主要看葉的下面,即背面。因為孢子通常長在背面。拍照時一定要兩面都拍攝,關於孢子囊群,最好有特寫鏡頭。
但是當我面對這樣一株蕨的時候,我也是沒有辦法認的,道行不夠,不知蕨的水有多深,以前在野外,見到了蕨以後,只是看看它們漂亮的葉子,不凡的氣質,不敢拍了照片帶回家,因為那會成為歷史遺留問題,始終縈繞著你。不過去年認識了一位蕨老師,自從加了微信以後,仿佛隨身攜帶著的蕨類植物志,拍個照片,我就知道了,這是對馬耳蕨,知道了名字,就可以去資料,對細節。
對馬耳蕨屬於耳蕨屬,聽著名字讓我想像的是一定有一對耳朵,例如複葉耳蕨屬,基部有一對羽片較大。眼前的這一株對馬耳蕨,看著它的葉子就會給人很多遐想。這種蕨的葉簇生,革質。這一叢有好多綠葉,並沒有像別的綠葉那樣,在這個季節顯出蒼老的樣子。最下面的一對羽片形成剪刀狀,仿佛是燕子的尾巴。
葉片為二回羽狀複葉,羽片約為20對,呈鐮刀狀披針形,小羽片7-13對,最別致的是這些小羽片的基部上側有三角形的耳狀凸起,邊緣下部全緣,上部有少數刺齒,基部上側一片較大,近長圓形。所以當把葉子翻過來的時候,這一片葉子就很特別,仿佛是貼在葉軸上的裝飾品,並不是來源於葉子。我甚至嘗試著要把這些裝飾品單獨拆下來,摸了一下才意識到它們本來就來源於葉子。
有這樣的識別要點也是不行的。最重要的是孢子,我仔細地翻找了一下全株,只有一片葉子翻過來是有孢子的,根據《寧波植物圖鑑》,對馬耳蕨的孢子囊群圓形,著生於小脈頂端,囊群蓋圓盾形,中央褐色,邊緣淺棕色,早落。
就在這一株蕨的旁邊就是潺潺的流水,旁邊有石頭上滿是苔蘚,水對於苔蘚植物和蕨類植物的繁殖來說至關重要,只有藉助了水,雄配子和雌配子才會相遇,如果能夠順利結合,它們就會產生孢子體,孢子體只在每年一個特定的時間段內是可見的,所以今天運氣還不錯,找到了一片葉子,後面有孢子囊群。
這是我的蕨大神給我提供的顯微鏡下的陰地蕨的孢子囊,那一條是孢子囊的環帶,成熟時環帶處打開,把孢子彈射出去。我怎麼看著像一條從卵裡爬出來的蟲蟲。
我仔細地看著這一個一個小圓點,很多人會以為這些是蟲卵,看到這些會讓產生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但這裡卻暗藏玄機,一個小圓點就是一個孢子囊群,裡面有很多很多孢子囊,每個囊裡面又有很多個孢子,這些外衣一樣的囊把孢子都包裹起來,它的上面長著一些像牙齒一樣的結構,在天氣潮溼的時候,牙齒閉得緊緊地,一旦天氣合適,這些牙齒就會鬆開,然后里面的孢子就會隨風飄散,尋找合適的地方,萌發新芽,產生新的生命。 如果在合適的時候,輕輕拍一下這些葉子,就會感覺到孢子像煙霧一樣飄出來。
山間還有很多不知名的蕨類植物,苔蘚植物,那些光禿禿的樹是什麼?那些芽是怎麼越過這個寒冷的冬季的,那幾片孤零零的葉子,為什麼還留在樹上不肯離去?走在這一條山路上,路上還有很多未解的答案,2020,等著我來繼續探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