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哪裡來(下)

  風過後，你就看吧，誰家的窗戶被刮掉了，誰家晾的衣服沒了，誰家曬的蘿蔔白菜連同簸箕一塊不見了……

  □王劍冰（河南鄭州）  

  

  

  

  

  人們真的說不清楚風是什麼。有人說，風，風，就是瘋了，不瘋能那樣子嗎？可具體是什麼瘋了？說不清楚，但風卻能把人逼瘋。

  村西頭的小雲兒就是在颳大風的時候瘋了，她把自己的上衣脫得一件不剩，實際上還沒有脫完風就把她吹得一歪一歪。有人趕忙去叫七叔，七叔就是小雲兒的爹，也是小六子的爹。七叔拿著一件破衣服叫著，順著村子的土路跑，可那路早瀰漫成了一條灰土龍。

  小雲兒就從那天，被大夥叫成了瘋小雲兒。人說瘋小雲兒是受了刺激，那個城裡收雞蛋的人再也不來了，小雲兒曾把自己的一顆心連同一個乾乾淨淨的身子給了那個收雞蛋的。收雞蛋的把小雲兒毀了，把小雲兒的臉面毀了，小雲兒十七都不到，剛中學畢業。大風颳起來的時候，小雲兒正在村頭做最後一次毫無意義的仰望。一片紙花，就在這時，在小雲兒淚流滿面的時候，從墳地裡刮過來，一下子粘在了小雲兒的臉上。

  那墳地是個叫玉鳳的老妮的墳，剛埋了兩天。嫁不出去的老妮子是不能埋到祖墳地的，只能孤獨地葬在亂崗子上，崗子長滿了黑圪針、姜棗棵、臭蒿，扔著死狗死貓、破衣裳爛鞋子，被黃鼠狼吃剩下的雞毛、被誰掀開的朽棺木。埋玉鳳的時候，小雲兒還去看了，偷偷地躲在人堆裡哭，不知道是哭玉鳳還是哭自己。偏偏這時就起了風，風變成了旋風，偏偏就將老妮玉鳳墳頭的紙花刮到了小雲兒的臉上。小雲兒扭頭就跑，那紙花還是在她臉上粘著，小雲兒一個趔趄絆倒了，絆倒的時候小雲兒眼前是黑的，什麼也看不見。絆倒爬起來後，小雲兒就變得恍惚了，她不知道了自己在哪裡，她覺得身上很熱，好像那風變成了火龍，要燒死她。小雲兒就脫衣服，滿地裡喊著跑。

  七叔的叫聲過來了，七叔的聲音好瘮人。

  風過後，你就看吧，誰家的窗戶被刮掉了，誰家晾的衣服沒了，誰家曬的蘿蔔白菜連同簸箕一塊不見了。有人開始找羊找豬了，滿街都是雜亂的叫喚聲。慘了的還有村中間的井，一井的爛草花、破布條，又得掏半天井了。有人說，鬼渴了還是不忘喝自家井裡的水。

  說起鬼風，我是不信，可老輩人都這麼說，你要是說那是迷信，他們就會半抬起頭，瞪著眼瞅你半天，似乎要斷定你還是不是這村裡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