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一年,《王國》第二季在萬眾期待中上線,加之瘟疫題材也貼合了當下熱點,目前在豆瓣有超7萬用戶打出了8.4的高分,足以證明該劇在國內的高關注度與認可度。
整整一年前,《王國》上線至超過190個國家和地區的Netflix,以極高熱度席捲全球市場。IMBD評分8.3,超1.5萬用戶參與打分,這是什麼概念呢?火遍亞洲的電視劇,如《甄嬛傳》(8.4,1000人+)、《來自星星的你》(8.3,6500人+)等,即便是Netflix出品的《全裸監督》也只有3000人評價。如此說來,《王國》可以稱得上是近些年亞洲輸出歐美最成功的電視劇集。
和傳統的喪屍片有別,《王國》以宮廷鬥爭為核,包裹了喪屍題材的外殼,因此被比作喪屍版《權力的遊戲》。雖然講述的是相當傳統的朝鮮歷史故事,但借著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類型片法則,加之韓國團隊和Netflix的精誠合作,該劇在全球範圍內的大熱絕非偶然。
導演篇:西學為體,韓學為用
一個月前,《寄生蟲》在奧斯卡大獲全勝,有關奉俊昊的各種名場面還歷歷在目。
然而奉俊昊的好萊塢之路,可以追溯到十年之前。作為全球享譽盛名的韓國導演,奉俊昊在《漢江怪物》《母親》之後,成為最早進軍好萊塢的韓國導演之一。
接下來,奉俊昊接連製作了兩部英語電影《雪國列車》和《玉子》,合作了克裡斯·埃文斯、蒂爾達·斯文頓等國際巨星。《玉子》一片成本更是飆升至5000萬美元,5倍於《漢江怪物》的製作費用。
然而,高投入+全明星並沒有拿到理想中的回報,《雪國列車》全球票房表現不佳,《玉子》更是成為奉俊昊作品中評價較低的一部。好萊塢的製作模式,並沒有奉俊昊留下特別愉快的印象。
《雪國列車》片方曾經希望奉俊昊為北美剪輯一個節奏更快的北美版,但奉俊昊出於對自己作品的保護,不肯妥協。他曾經表示,"我是一個控制狂,需要從劇本、選角、拍攝到剪輯掌控整部電影。所以,我也許不適合在好萊塢拍電影。"
因此,奉俊昊還是選擇回到韓國拍電影,開始製作籌備了六年之久的《寄生蟲》項目。接下來的故事我們都知道了,《寄生蟲》從坎城啟航,一路拿下金棕櫚、金球獎和奧斯卡,奉俊昊和劇組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內,一共捧回了超過250個獎盃!
當然,韓國不是只有奉俊昊,韓國電影也不只《寄生蟲》。
2013年,另外兩位韓國大導演也一道徵戰好萊塢,樸贊鬱拍攝了《斯託克》,金知雲製作《背水一戰》。然而這兩位在好萊塢幾乎沒有鬧出半點聲響。
樸贊鬱(右二)與妮可·基德曼(右一)
《背水一戰》作為施瓦辛格復出後主演的第一部作品,4500萬成本只在北美收穫1200萬票房,可謂是票房慘敗。而《斯託克》雲集了包括妮可·基德曼在內的眾多巨星,北美票
房只有170萬美元不提,媒體綜評甚至沒有及格,實在是有損樸導演的名聲。
施瓦辛格與金知雲
這三位進軍好萊塢的導演可謂是韓國最頂尖的一批導演,卻都在好萊塢栽了跟頭。事實證明,一味妥協尋求融入好萊塢,不僅未必能夠取得成功,甚至還會丟掉自身的個性,票房和口碑兩頭都不靠。
以奉俊昊為例,他的電影通常都是反類型的代表,但在好萊塢拍攝的兩部電影卻都陷進了類型片的窠臼,落入大團圓的流俗之中。
於是,我們可以看到,拍攝《寄生蟲》的奉俊昊又回到了擅長的創作模式之中,通過聚焦個體命運的浮沉,從來勾勒出整個時代的特徵。倘若只是如此,《寄生蟲》未必能獲得今天這般的讚譽。
奉俊昊的進化之處在於,他將《寄生蟲》拍得相當具有可看性,類型片化的程度非常高,電影中的節奏和高潮點把握得十分準確。而這些,恰恰是好萊塢最擅長的東西。
"西學為體,韓學為用"——這正是《寄生蟲》乃至韓國電影享譽全球的根本所在。
政策篇:政府保障,財團投資
韓國電影能夠達到今天的高度,除了導演因素,也離不開政策的扶持。
曾幾何時,好萊塢影片牢牢統治著韓國的電影市場。1986年,《電影法》第六次修訂案取消了"進口配額制",外國片商可以直接發行電影,韓國電影市場的大門徹底被打開。在大量進口片的衝擊下,韓國電影跌入歷史最低谷。1993年,本土觀影人數下滑到770萬人次,僅佔市場的15.9%。
為限制外國電影的衝擊,重整韓國電影產業,1995年,韓國政府頒布《電影振興法》並在1999年進行了第二次修訂,徹底廢除了審查制,建立起了新的分級制度;同時成立韓國電影振興委員會,並制定了"銀幕配額制",即每年每個影院上映韓國本土電影時間必須滿146天。
一方面,韓國政府通過政策大力扶植本土電影的發展;另一方面,政府也採用稅收減免、財政撥款、設立電影基金等方式,給予電影創作者們經濟上的支持和保障。
與此同時,眾多大財團開始進軍電影業,像樂天、希傑等巨頭不僅直接參與到電影的投資和發行中,還逐步地建設多廳影院,打通和完善了電影行業的各個環節。在1996年,韓國多廳影院的數量是0,而在2006年,這個數字增長到了321,銀幕數量也相應地從511塊增長到1880塊。這十年也被稱為韓國電影院線的黃金十年。
除此之外,1996年富山國際電影節的創辦,為韓國電影人走向世界提供了極為優質的平臺和窗口,李滄東、洪尚秀、許秦豪、柳昇完、張律等導演都是從這裡走向世界。加上各個綜合類大學陸續開設四十多個電影相關專業,韓國藝術綜合大學成立專門的影像分院,為行業源源不斷地輸出人才。
創作環境和資本都有了,再加上世紀末電影人才的井噴,韓國電影自然而然地邁進了春天。1999年,姜帝圭導演的《生死諜變》上映,超過《鐵達尼號》創造了韓國影史票房記錄,成為韓國電影開始興盛的標誌。
實際上,韓國電影創作者們從一開始就把國際影響力作為重要的考量標準。早在《生死諜變》上映的時候,姜帝圭導演就曾喊出要比肩好萊塢,讓韓國電影走向世界的口號。
接下來幾年的時間內,一系列有著歷史意義的電影誕生,為韓國電影走向世界奠定了基礎。《我的野蠻女友》颳起韓流,《實尾島》票房首破千萬人次,《醉畫仙》拿下坎城首獎,《老男孩》只差一步登頂坎城,《殺人回憶》更是成為韓國電影百年最佳……
電影《我的野蠻女友》
但是接下來數年,韓國電影經歷了國內外的各種衝擊。2007年經濟危機的侵襲,讓電影市場進入寒冬,許多中小電影公司相繼倒閉,再加上李明博、樸槿惠政府臭名昭著的文藝界黑名單案,給韓國電影產業造成了巨大的打擊。
面對各種困局,一方面,韓國電影人抱團取暖攜手戰鬥。以韓國政府打壓釜山電影節為例,超過100人聯名聲援釜山電影節並拒絕出席活動,甚至還拉到了包括坎城電影節主席等人在內的國際援助。
另一方面,大型集團除了投資電影之外,更是積極介入項目開發,開始更加重視創作者的作用,推動電影產業鏈向著更加專業化的方向升級。經歷了多年的調整和恢復之後,影視行業的泡沫終於被打破,韓國電影市場重新走上良性發展的道路。
其實,韓國電影行業不單致力於讓電影走出去,同時也相應地把優秀的項目引進來。隨著一系列優惠政策和補貼的實施,越來越多好萊塢電影選擇到韓國進行取景和拍攝。像《復仇者聯盟2》《黑豹》《克羅索巨獸》等片都曾在韓國進行過拍攝。為了吸引漫威,首爾政府甚至掏出200萬美元,為拍攝提供贊助資金。
綜合來說,韓國電影實現振興並且成功出海,仰仗的並不僅僅是精英導演和國際獎項,而是靠著不斷完善的軟硬體,貢獻出一部部紮實的作品,一同支撐起了一個良性運轉的電影工業體系。
相比較而言,中國的電影市場規模雖然已經穩居世界第二,大有趕超好萊塢之勢,但相比起韓國,卻又缺乏了一些國際化的視野。誠然,《戰狼2》《哪吒之魔童降世》《流浪地球》的票房神話令人興奮不已,但我們的電影工作者是否有些過於滿足於國內票房的成功,而忽略了電影作為文化產品,所需要承擔的社會責任和普世價值。
當然,近些年也湧現出不少像《我不是藥神》這樣票房、口碑和社會價值兼具的作品,但如何保障電影人的創作權益,實現人才創意的最大化,讓中國故事走向世界,真正實現中國電影的工業化,也是相關部門需要思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