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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田信箱28
值班回信:Camel
來信
生命的意義是什麼?
致Camel
您好:
無意中翻到麥田信箱,看到您誠懇的回覆,讓我第一次想要傾述、表達,自己沒有什麼寫作的功底,才疏學淺,望見諒。
此刻我正在回家的火車上,耳機中放著音樂,看著窗外的風景,感慨萬千。這次回家是為了看病危的爺爺,心情沉重,今年過完年,83高齡的爺爺被確診口腔癌晚期,之後開始了漫長的手術和化療,和病魔相抗爭,想來時日無多了,令人無限傷感。生命有時頑強如燎原之火,有時又脆弱得不堪一擊,令人不禁思考生命的意義。當然這不是我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有人會覺得這個問題太大,有些人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有些人會覺得這個問題是個偽命題,生命為什麼要有意義?
我今年27歲,來自農村,如今在北京做一名程式設計師,每天早上掙扎著起來,擠著世界上最擁擠的地鐵,向打仗一樣掙扎到公司,已經用完了力氣,日復一日,安安靜靜地做著螺絲釘。早在我上高二的時候,我就開始思考這個問題,那時還年輕,想著上學為了什麼?工作?工作為了什麼?賺錢?生命好像沒有意義…………每個人都在逼著你學,全世界都在跟你作對,成績卻一落千丈。當然這些在今天看來比較幼稚,因為社會的殘酷已經給出了答案,它已經告訴了你,為什麼要好好學習了。我覺得我有這些問題可能是因為我的靈魂太蒼白,除了工作,沒有其他養分,焦慮包圍了我,感覺連煲劇都是在犯罪,無人指路,無以掙扎。社會土壤孕育了如今種種,誰又能跳出圈外。到現在我們還是會被無良媒體所販賣的焦慮包圍,防不勝防,無法保持頭腦清醒。我很喜歡無間道的主題曲,有句歌詞:我們都在忙著趕路卻忘記了出路,在失望中尋找偶爾的滿足。說的太好了……
年輕的時候,生死這些事情很少去思考,如今,當我敬愛的姥姥,敬愛的大伯,當我身邊的人一個個接著離開,當我不得不面對死亡的時候,我開始重新審視自己,審視生命。想來生命就是希望吧,就是越來越好,人們嚮往著更美好的生活,正如我們家族的變遷,祖輩從大山裡走出來,再到小鎮,再到我們這一代的城裡。如今依然在為了明天奮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答案吧……
楊胖胖
回信
你好。
你來信的時間是7月末,現在冬天過半,五個月過去了,不知你爺爺的病情如何?
你的提問好難。生命的意義是什麼?不太敢答。但既然是指定問我的,也很樂意分享一下我的理解。
回想了下,上一次集中地思考「生命的意義」,還是在大學一年級的時候。那時,很湊巧地,接連讀到一些探討這個問題的文學作品,後來就很少為此困惑了。
最開始是毛姆的小說。《刀鋒》裡,主人公是位叫做拉裡的青年。他曾作為飛行員參加一戰,戰爭中,他的好友因為救他而犧牲,這讓拉裡對生活產生了種種迷惘。復員後,他既沒去上大學,也不就業,還和未婚妻解除了婚約,一心尋求人生的意義。故事的結尾,拉裡選擇成為一位計程車司機,因為有車可以自由出行去圖書館看書,同時也有了生活的經濟來源。儘管他依然沒有找到答案——人為什麼活著,可他感覺自己是自由的。
《人生的枷鎖》,是毛姆的一本帶有自傳色彩的小說,很厚的一本,具體情節記不清了。但還隱約記得那個結尾,經歷了種種挫折、對人生的意義有過反覆懷疑的主人公,找到了一種比「意義」更重要的東西——內心的寧靜。
不被世俗裹挾、追隨自己的心意去生活,找尋內心的寧靜,這是從毛姆那裡得到的答案。
之後是赫爾曼·黑塞的幾部小說。年輕時,讀黑塞的作品很容易產生共鳴。他很擅長書寫年輕人的彷徨,小說的氣質感傷、浪漫又富有理想主義,很讓人著迷。在《納爾齊斯和與歌爾德蒙》裡,他寫道:「一個人只有盡其天賦之所能去努力實現自己,才能做他可以做的最崇高和唯一有意義的事」。
黑塞的作品具有一種遁世思想,崇尚精神世界。他說的努力實現自己,並非獲得世俗意義上的成就,換個更確切的詞,應該是「完成屬於自己的使命」。黑塞為理解生命的意義提供了另一種答案。
再之後,是加繆的《西西弗神話》。很難形容那種震撼,在最初讀到這本哲學隨筆的時候。西西弗是希臘神話中的人物,他被諸神懲罰,將一塊巨石推至山頂,到了山頂,巨石瞬間滾落,又得重複推石上山,日復一日。我們會將這種「永久無望又無用的人生」理解為悲劇與苦難。
然而,加繆卻給出了不一樣的闡釋。他說,「應當想像西西弗是幸福的」。因為,通過反抗絕望,西西弗超越了自己荒誕的命運。這背後,是存在主義哲學的觀點,「我選擇,我自由,我存在」。生命本身或許是沒有意義的,但因為自由選擇,我們成為自己。
也許是年輕時讀的書,更容易影響我們。從毛姆、黑塞到加繆,他們對於這個問題的觀點,我都挺認同的。你呢?更認同哪一個?
生命的意義,是一個永恆的問題,甚至是哲學的根本問題。無數的哲學家、作家都回答過,給出了不同的答案。當然沒有哪一種是標準答案,只不過,看你更相信哪一種解釋。
也不認為這種思考是多餘的。反而覺得,能暫時從工作中抽離,思考這些形而上的問題,是很稀有的時刻。因為都市生活,往往意味著「沒時間想」,只是「運轉」。
你的信裡,還提到了一些更具體的「意義問題」和具體的煩惱。
「擠地鐵」上班這件事。一點經驗是,如有可能,住在公司附近,省去通勤的辛苦,幸福感會顯著提升。
至於「工作的意義」。在工作中,遭遇「意義感危機」,是現代人的普遍經驗。社會學的研究對此給出了很多解釋。比如說,這與工業革命後高度發展的勞動分工有關。人們大多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完整地生產一個產品,而只能固定參與生產的某個環節,因此會有「螺絲釘」之感。當然應該去期待一種更合理的工作制度。但除此之外,或許,我們可以將意義感寄托在別處。
上周聖誕節,下班後,去看了坂本龍一的紀錄片《終曲》。作為一個天才作曲家,他創造出一個迷人的音樂世界。沒有人會懷疑,這樣的生活是一種「有意義的生活」。
而對於大部分普通人來說,真正的創造還挺遙遠的。甚至,工作往往意味著一種消耗和磨損。
無法去做一種創造性工作的生活,值得一過嗎?回想那天,去看坂本龍一的紀錄片,還挺開心的,即使無法作為天才存在,能去感受天才的魅力,對我來說,也算有意義的一天。
因此,我想,我們的生活,必須要包含一種「非功利」的部分。
正如你信裡提到的那樣,除了工作,應該還有點別的什麼,真正屬於自己的時間。阻礙你的是一種浪費時間的焦慮。但誰又有權定義什麼是「浪費時間」呢?那些被建構出的話語常常並不可靠,有時,自己的感受、直覺才是最值得信賴的。
最後,和你分享一段話,出自《日瓦戈醫生》:
「生命的謎,死亡的謎,天才的魅力,質樸的魅力,這大概只有我們才懂。而像爭奪世界那樣卑微的爭吵,對不起,算了吧,同我們毫不相干。」
Cam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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