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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現代,無論是哪個版本的普通物理學,都會講到剛體的定軸轉動,並用「角位移」來描述剛體定軸轉動時所轉過的角度。圖(01)是從江守洙等《普通物理學》第一冊176頁截取的一段,裡面明確提到對定軸轉動的剛體內任意點角位移都是相同的。這段還明確提到對定軸轉動的剛體內任意點不僅角位移相同,角速度和角加速度也都相同。
力學中說到「旋轉的物體」,通常是指剛體。如果是像果凍那樣的彈性體,因為彈性體可以變形,彈性體內各點轉動的角度不一樣,就談不到轉動的角度。
圖(01) 程守洙等《普通物理學》第五版第一冊176頁
但是,該書177頁明確地說「角速度」是個矢量,卻沒有說「角位移」是矢量,見圖(02)。
圖(02) 程守洙等《普通物理學》第五版第一冊177頁
問題可就來了:標題中說有限角位移不是矢量,書上說角速度是矢量。角速度是角位移對時間的一階導數。一個不是矢量的量,怎麼能夠對時間求導之後就成了矢量了?
我們先說說有限角位移不是矢量。
位移是矢量,這毫無疑問。位移這個矢量滿足交換律。圖(03)中,平面上一個點從O處先向右移動4米到達A處,再從A處直角左轉移動3米到達B處。另一次移動中則從O處先向上移動3米到達C處,再從C處直角右轉移動4米到達D處。從歐幾裡德幾何學的知識,我們相信B點和D點是同一點。交換順序而結果相同,顯然,在這個問題裡面,位移矢量滿足交換律。
圖(03)
矢量必須滿足交換律,不滿足交換律的就不能稱為矢量。
但是,剛體的轉動就不滿足交換律,見圖(04)和圖(05)。
圖(04)
圖(04)是一個長方體,先繞Y軸旋轉90°,再繞Z軸旋轉90°。
圖(05)
圖(05)則是同一個長方體,先繞Z軸旋轉90°,再繞Y軸旋轉90°。
兩次旋轉,交換順序,結果不同,可見物體的轉動(角位移)不滿足交換律。既然不滿足交換律,物體的轉動(角位移)不是矢量。
既然角位移不是矢量,那麼圖(02)中為什麼又說角速度是矢量呢?角速度是角位移對時間的導數,一個不是矢量的量,求導後怎麼能夠成為矢量?
角位移不是矢量,是指有限角位移,例如圖(04)和圖(05)裡面物體轉動都是90°,是有限角位移。但是,無窮小角位移卻是矢量。
圖(06)
為了說明有限角位移不是矢量,無窮小角位移是矢量,我們先建立一個球面座標系,如圖(06)。也為了說明方便,我們把這個球面座標系看成地球,並採用地理上的說法。一個點在球面上的運動,可以看成這個固定座標系下一個剛體球繞球心的轉動。
圖(07)
令φ和 ψ表示互相垂直的兩個角位移。我們先讓φ和 ψ大一些,表示轉動90°。
第一次,從0°經線(本初子午線)和0°緯線(赤道)相交處開始,一個點先沿赤道向東運動,對球心的角位移φ為90°,到達東經90°處的A點。再直角向左,對球心的角位移ψ為90°,最後到達北極處,終點為B點。如圖(07)。
圖(08)
第二次,仍從0°經線(本初子午線)和0°緯線(赤道)相交處開始,一個點先沿本初子午線向北運動,對球心的角位移ψ為90°,到達北極處的C點。再直角向右,沿東經90°線,對球心的角位移φ為90°,最後到達東經90°線與赤道交點D。如圖(08)。
互相交換順序的兩次轉動結果,B點和D點,一個在赤道,一個在北極,相距很遠。所以,對球心90°的角位移不滿足交換律,肯定不是矢量。
圖(09)
我們再來看看比較小的對球心的角位移。
仍然是從0°經線和0°緯線相交處開始,令φ為對球心20°的角位移,ψ為對球心15°的角位移。
第一次,先φ後ψ,運動點先沿赤道向東,對球心角位移20°到達A點,然後直角向左,對球心角位移15°到達B點。顯然,B點就是北緯15°線與東經20°線的交點。如圖(09)。
圖(10)
第二次,先ψ後φ,運動點先沿0°經線向北,對球心角位移15°到達C點,然後直角向右,對球心角位移20°到達D點。如圖(10)。
注意,和第一次不一樣,運動點達C點後直角向右,並不是沿北緯15°線移動,其移動的軌跡是在一個大圓上,該大圓過東經90°線和西經90°線與赤道的交點,並在0°經線上與北緯15°線相切,在180°經線上與南緯15°線相切,如圖(10)中綠色虛線所示。
既然運動點是沿這個大圓移動,可以推斷D點一定在北緯15°線之南。既然北緯15°線總長度比赤道短,可以推斷D點一定在東經20°線以東。也就是說,D點在B點東南。D點和B點並不重合。角位移φ和ψ小了,但還不滿足交換律,不是矢量。
但是我們看到,相比圖(07)和圖(08)中B點和D點一個在北極一個在赤道的90°角距離,圖(10)中B點和D點之間的角距離可是小得太多了。
我們不妨想像一下:φ和ψ從90°減小到15°和20°,B點和D點之間的角距離就減小了這麼多。那要是φ和ψ減小到2°和3°,或是減小到0.2°和0.3°,又會如何?顯然,直觀地看,φ和ψ越小,B點和D點之間的角距離就越小,而且比φ和ψ減小得更快。φ和ψ越小,兩個角位移交換順序所包圍的那一小塊球面(並不是封閉的)越接近於一個平面。
利用球面三角知識,圖(12)中B點和D點之間對球心的角距離θ是可以根據φ和ψ計算出來的。換句話說,我們可以根據球面三角知識寫出θ隨φ和ψ變化的函數。
我們已經看到,θ是隨φ和ψ的減小而急劇減小。利用球面三角知識寫出θ隨φ和ψ變化的函數後,可以證明:當φ和ψ趨於0時θ也趨於0,而且θ比φ和ψ更快地趨於0,換句話說,θ是φ和ψ的高階無窮小。
既然φ和ψ交換順序的差別結果θ在φ和ψ趨於0時是個高階無窮小,那麼我們就可以說:φ和ψ趨於0時滿足交換律。
根據同樣的推導過程,我們還可以推導出:有限角位移不滿足結合律,但無窮小角位移滿足結合律。
所以,有限角位移不是矢量,因為有限角位移不滿足交換律。但無窮小角位移是矢量,因為無窮小角位移滿足交換律和結合律。
既然無窮小角位移是矢量,那麼角速度是矢量就是自然而然的了,因為角速度正是角位移對時間的一階導數。
普通物理課程通常不會講到有限角位移不是矢量,因為普通物理只講剛體的定軸運動,不會講到剛體的定點運動。而剛體的定軸運動,角速度矢量實際上只會沿轉動軸,只有正反兩個方向,因為定軸運動的轉動軸方向是不變的。而剛體的定點運動則瞬時轉動軸方向可能隨時變化。這種瞬時轉動軸方向隨時變化的情況,就必須說明有限角位移不是矢量,無窮小角位移才遵循交換律和結合律,是矢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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