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背後的故事:古老金字塔與碧綠仙人掌之間的穿越

《家園•墨西哥》拍攝隨筆

　　小時候看過兩部電影——《冷酷的心》《葉塞尼婭》，我由此知道了墨西哥；之後拿起照相機，看到馬努埃爾• 阿爾瓦雷茲• 布拉沃的照片，進一步了解了墨西哥。總之，對墨西哥的早期認識，都是從影像——動態和靜態影像中接觸到的。

　　墨西哥，這是一個神奇的國度。古老的印第安文明、神謎的遺蹟，還有迷人的風景和獨特的風情，給這裡的藝術塗抹了一層神奇的色彩，與拉美文學的魔幻現實主義一樣，墨西哥的攝影和繪畫也呈現出超現實的趨向。顧錚在《世界攝影史》中這樣評價墨西哥攝影家阿爾瓦雷茲• 布拉沃：「受到超現實主義影響的阿爾瓦雷茲• 布拉沃擅長以直接純粹的攝影手法，從現實世界的各種事物的表面尋找和發現最具幻想性的圖像線索，框取一個引人遐想的空間，使事物的本來意義發生突變，令人對現實產生全新的感受與想像。」許多人可能不太了解布拉沃，可是會看過他的一張知名照片，就是那幅《評價良好的午睡》。

　　劉義振說，攝影「是超乎物質之外，而寓精神於物象之中，它是心靈的，是思想的，是活動的」。我也曾試圖從表象中尋求具有幻想性的圖像要素，去營造一個超越現實的空間。
 
　　在墨西哥城國家人類學博物館，面對著輝煌燦爛的瑪雅文明，我在恍惚中穿越時空，進入到史前社會、古典時期。我似乎見到阿茲特克人血祭太陽，特奧蒂瓦坎人在建造高聳入雲的太陽和月亮金字塔，還有女巫、神人和鷹蛇。

　　在這種幻覺支配下，我在入口處拍下了這樣一幅照片：一個戴墨鏡的男人躺在石階邊，他頭部的正前方，一個禿頂男人攜帶著四個影子，向他走來，石階的陰影條碼，與人影相對，仿佛構成了一個迷幻的時空。

　　它預示著什麼？它預示著，當你走進這個入口，你就會和這個躺著的男人一樣，和我這個捧著相機的女人一樣——穿越時空。

　　緊接著，我用俯視的鏡頭，拍下了神秘的奧爾梅克巨石頭像，通過光影的折射，一切都是那麼虛幻。近處石像和遠軸的兩個石人，還有遊客，也如同幽靈般穿越。我還以遠軸的兩個石人為背景，以仰視的鏡頭拍過去，形成了反向的穿越。我想表達的是，無論歷史的交替和歲月的流逝，穿越其間的，看似是人的軀體，然而，卻是靈魂、是人文、是精神。

　　為了強化這種表達，我以絢麗的壁畫為底色，以失焦的手法拍下虛幻的人物和剪影，剪影仿佛被一頭猩紅的獵豹所吞噬，他以右手在遮擋，顯示出巨大的恐懼與驚愕。這就是墨西哥先人的艱難生存環境和生存狀態。這些，有的已成為歷史了，有的還留存在現實之中。在古人頭骨和首飾展櫃前，一對兒童坐在那兒微笑，他們在想什麼？他們稚嫩的心靈能夠負荷這麼沉重的歷史嗎？

　　在金字塔前，在教堂，我以同樣的手法拍下帶著彩色玩偶行走的人，拍下似乎是背著耶穌受難十字架的男孩。

　　這一切都是為了在具有幻想性的光影中，營造超越現實的空間，去表達一個民族在文明流逝中的穿越行走，從古老到現代，歷盡滄桑，飽受憂患，然而，他仍勇敢地屹立在太平洋的彼岸。
 
　　我愛墨西哥人，尊重這個民族，不僅是因為一個傳說——數萬年前，一群東亞人穿越冰封的白令海峽，來到墨西哥，因而中墨存在著某種血緣的紐帶；也不僅是因為這個民族和中華民族相似，經歷過許多苦難和屈辱；也不僅是因為它和中國一樣，創造了輝煌的古代文明；也不僅是因為墨西哥人如火一樣的熱情奔放，總之，我希望讀者，藉助我的雙眼，看到一個古老、親切、友好的，充滿剛毅和尊嚴。
 
　　無論生存環境多麼惡劣，無論什麼坎坷與阻擋，墨西哥人都是那麼樂觀向上，你都會從「瑪裡亞奇」動人的音樂中捕捉到他們的心靈。在一段漫長的歷史中，這個被稱為「屢戰屢敗」的民族，從不因失敗而屈服，仍然會發出「多洛雷斯的吶喊」。這個民族，如同他們的國花——仙人掌。

　　這是一個仙人掌之國，品種有一千多種；這是一個古文明之國，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批准列入「世界遺產名錄」的人類文化和自然遺產就多達31 處。在墨西哥，我拍了許多照片，但是我能記得住的，就是以虛幻的光影去表達和超越現實；我能記得住的，就是古老金字塔與碧綠仙人掌之間的穿越。
 
　　這個影集的結尾，是一株幼小而茁壯的仙人掌，還有一片仙人掌的特寫，上面刻著英文——「ANGEL」（天使）
　　　　　　　　　　　　　　　　　　　　　　　　　　　　　　　　　　　　　　　　
　　　　　　　　　　　　　　　　　　　　　　　　　　　　　　　　　　　　　　　　　　2016 年1 月27 日
 
以上內容節選自人民郵電出版社《瞬間的觸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