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象妹 小象君 AnimalDialogue
寫作營專欄
由北美小象君、遊豬生態和萬村寫作計劃聯合主辦的「我的動物朋友簡史」寫作營在4月25日結束了為期10天的線上寫作。參與者們從動物相關議題出發,交流了自己生活中與動物有關的故事,也重新審視了人與動物、自然的關係和聯結。小象君在徵得作者同意後選擇了部分文章與大家分享。
今天是六一兒童節,不知道讀者們還是否記得孩童時代的那些動物?今天帶給大家的文章出自一位小作者之手。正在讀初一的陳奕信講述了自己「小時候」,也就是幾年前,捉蛤蟆、欺負蛤蟆、養蛤蟆的故事。文筆也許稚嫩,但足夠生動形象。
陳奕信不僅真誠分享了自己成長過程中對人與自然關係的種種見解,更可貴的是,他試圖思考自己曾經傷害動物的原因。「駕馭大自然的興奮」,這樣的衝動,我們在成年人身上也常常看到。而正如作者感悟,如果兒童能在如何對待、理解動物上得到正確的引導,那他們長大成人後,觀念和行為也會十分不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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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蟆二三事
春天來了。有一天我和甘昕遠在小區裡玩,走到池塘邊,我突然站定,愣了一下。他問我,幹什麼,看到啥了?我反應過來,有點邪惡的笑了一下,隨後彎腰跪在池塘邊,伏下身,捲起袖子,把雙臂撐進池裡,仔細地尋找。剛才在談話中,有那麼一瞬間,耳朵捕捉到了一聲細微的、懶洋洋的、嘶啞的「呱——」。蛤蟆!
絕對錯不了!是啊,二月底了,春天來了呀!漫長的一個冬天,從未聽過它的叫聲、從未瞥見它的身影,我快忘了還有蛤蟆這回事。找到了!以嫻熟的手法,一兜,輕輕捏住腰,再一提。轉過頭,看見甘昕遠眼裡綻出驚訝與恐懼,轉身就跑,哇哇大叫。
我早和蛤蟆結下了不解之緣。沒上小學的時候,每年夏天都和它們打交道。大人說蟾蜍背上的小疙瘩有毒素,我不當回事。第一次捉,抓到一隻好大的。放到我手掌上,它蹲著目不轉睛,呆若木雞。那臉又醜又黑,難怪童話裡邪惡、醜陋的皇后都被描繪成這樣。突然,它就飛了出去。我正近距離盯著它,被猛地嚇著了,一個趔趄,險些沒站穩。我驚恐地盯著摔到地上的蛤蟆:它迅速翻了個身,定一下,兩三蹦跳到了池邊;又定了一下,撲通,跳了進去。
小時候,常常抓癩蛤蟆當作娛樂。一些孩子發明了各種折磨它們的主意,我也覺得很好玩兒,跟著一起弄。把蛤蟆放到熱水裡,看著它用全部的力量掙扎,它生命的脈搏奮力地顫動著;奈何,無法跳到外面那個自由的世界了。幾秒,就不動了。我這樣親手殺死過一隻。當時既感覺有些殘忍,又有一種興奮,好像戰勝了什麼敵人、駕馭了大自然一樣。現在想起那件事,仍然很不明白那種興奮是從何而來。
草坪上有棵柳樹,旁邊有個小洞。我們抓了幾隻蛤蟆,還有一些蝌蚪一起倒進去,用石頭堵上,造了一個監獄。後來把這事忘了。幾天後再去看,蛤蟆不見了,只剩下乾死掉的蝌蚪。那些弱小、柔弱的身軀幹裂了,就這樣鋪在裡面。
當時我的動機已經記不清楚,現在去體會,應該是把有毒的、醜陋的蛤蟆當成了無處不在、需要我們消滅的敵人。我們如對待俘虜一樣發明酷刑、使用酷刑,顯示自己的優越和強壯,嘲笑蛤蟆的愚蠢和笨拙。
不知不覺中,我的想法變了。我猜,是因為我逐漸接觸到了真正的大自然。小區裡的生態系統是殘疾的、畸形的,是人為的。它經不起折騰。但在真正的自然中,人是要同老天爺,同殘酷的環境條件、風雨和寒冷較勁的。在這些抗爭中,我們會明白抗爭的本質是平衡。我們要想贏得平衡、掌控抗爭,就要和自然裡的動物、植物、微生物和非生物達成一種和諧。
我還記得,在我這些想法轉變時發生的一件事。那大概是2017年一個夏天的傍晚,我和好朋友樂樂在樓下捉蛤蟆。我抓到了十四隻,說,你拿回去吧。樂樂說你拿吧,別給放了。我一想:哎,那我也有寵物了!就提了回去。
那時抓蛤蟆經驗不足,不懂得抓哪裡,蛤蟆總是拉尿到我手上。我曾以為這就是所謂的毒液,膽戰心驚。看看自己的手掌,上面好像出現了很多小點,紅色、青色、紫色,又變麻了!還有點癢!我下意識的聞了聞——臭!太臭了!一股餿味!好像聞到過……哈,原來是尿!恍然大悟。現在想起這件事,我想蛤蟆是被抓了很緊張,才會小便失禁啊!
我提著那個滿是蛤蟆的桶回家後,爸媽說,要麼放生回小區,要麼放晾衣間裡。第二天早上起來,蛤蟆全跑光了。我大聲質問:「你們是不是把我的蛤蟆給丟了?」
「沒有啊!」哦,原來在我家玩捉迷藏呢。我花了一個周末的時間,14隻裡找到了13隻。床底下、沙發後,冷不丁就有一隻癩蛤蟆在那裡瞪著我。媽媽嚇壞了,怕它們跳到床上來。剩下一隻怎麼也找不到。我們心急如焚,媽媽說,「唉,看來得等發臭了才找得到啊。」我想:真是的,他咋就不出來?我也不想他死啊。後來在塑料桶對面的拖地桶裡找到了。這個小傢伙,跳到了另一個桶裡。
找到了蛤蟆,我本打算再養上一段時間,但有一天阿姨看到,說,「哎——呀,蛤蟆都瘦掉啦!」我馬上拿下去放了。
從五年級開始,我完完全全痛恨對蛤蟆的折磨。痛恨之中,更是悔恨。我覺得它們實在可憐,撒尿只因為嚇壞了,就算會分泌毒素,也只是保護自己的手段。不管蛤蟆有多醜,它們也是生命啊。這些生命實在非常脆弱,在熱水裡撲騰兩下就死掉了。我們毀滅它們的家、捕捉它們的孩子、又殺死它們。
我們還用塑料杯抓蝌蚪,個別」技藝高超」的大孩子在水面上輕輕一擦就捉到一隻蝌蚪,杯裡就只有一層水;要是杯裡滿是水,卻只有一兩隻蝌蚪,就是「不厲害」。我見過有人提著一個小木桶,裡面黑壓壓的,全是蝌蚪。後來,我看到這些人捉蝌蚪,會大聲地訓斥它們。小一點的孩子默默放了,大一點的皺起眉頭,好像要質問一下良心,再心有不甘地離開。我納悶為什麼我要這樣訓斥這些人,明明我以前自己也捉蝌蚪。
情感上,我把蛤蟆當作人,當作朋友;理智上,我明白蛤蟆的生態意義。這幾年,它們少了,膽子也小了,再也不把窩建在易於被發現的池子邊。甚至,很久沒見過幾隻蛤蟆擠在一起,也很少聽見蛤蟆叫了。白天通常看不到它們了。
在春天。一大堆的蟾蜍卵會浮在水面上,如成串糾纏不清的麵條。這些軟軟的灰色「麵條」上,有一些黑色的小點,這就是卵。小孩子把它們撈到杯子裡,具體怎麼玩我也不清楚,最後會看見這些卵掉在地上,被來往的人踩成稀。蛤蟆不見了,什麼多了?蚊子多了。
傍晚,你往草坪上一站,一大群蚊子會在你頭上群魔亂舞。不過還好,這些蚊子不咬人。最嚇人的是電梯門前。一般人不會去看頭頂的天花板,除非手裡的不是手機,而是鏡子。上面停留了大量吃人的怪物,就像蝙蝠一樣掛著。這些蚊子挺大,因為每天有無數的食物送上來。
我如此費力,想盡綿薄之力為他們做點事,大概是一種對它們的補償吧。現在我覺得它們很可憐、很不幸,我也很對不起它們。我對蛤蟆有一種特殊、深厚的感情,從來沒有其他的動物能在我的心裡有這麼高的地位。
如果我看到誰殘害它們,不尊重它們,我一定會放棄理性地仇恨他。我又覺得它們是熟悉的、親切的,也想把一隻放在手掌心上,小心地不讓他跳下去。再蹲下身子,翻過手掌,讓它落到池裡。轉身離開的時候,會確認它用標準的蛙泳姿勢消失。但是大多數的時候我還是不願意打擾它們,不願因為自己的調皮,一時興起讓它們感到緊張。
前幾天的某個中午,我下樓去拿快遞,見到幾個一年級的小孩在抓蝌蚪。我慢慢知道破口大罵和教訓幾個小孩無法改變這種現狀。陽光出奇的明媚,我坐在他們身後有點溼的草坪上,友好的問:
「小朋友,你們在幹嘛呢?」
「抓蝌蚪啊。」
「抓蝌蚪做什麼?」
「因為好玩,我想看看它們長什麼樣。」
「看完了呢?帶回家還是把它們放回去?」
「能帶回家嗎?」
「它們會死的。」
「嗯,那就放回去吧。」
「你們知道為什麼要放回去,不能殺死它們嗎?」
「我知道!因為它們是自然的一部分。」
「對啊,好多人不知道,癩蛤蟆吃蚊子很厲害的。這些小蝌蚪長大了,就會變成蛤蟆。你們喜歡蚊子嗎?
「當然不喜歡,被咬了會腫,很癢的呢!」
「放回去的時候要小心點哦,它們掉到地上也會死的。蝌蚪也是有生命的。」
「好啊,我們會小心的。」
「那你能不能幫我告訴別人?我現在要回家了,而且我不會每天都來這裡。」
「好呀。我也不喜歡殺死蝌蚪。」
「謝謝你哦,拜拜!下次再聊!」
「拜拜!」
我感到,自己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有時候,只要受到一點引導,小孩子觀念會朝完全不一樣的地方發展。而且我相信,大多兒童的內心,都是善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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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圖credit:Nemo
未標註圖片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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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陳奕信
筆名風信子,初一學生。學業繁忙,仍喜歡閱讀、寫作。長期參加自然活動,戶外愛好者。
編輯 | Du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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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你是否也曾在童年時抓過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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