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月兒圓,中秋之夜聚書城。今年中秋佳節的夜晚,旅美作家施瑋應邀來到深圳書城與讀者談文學。施瑋女士是詩人、作家、學者,多種身份集於一身。曾就讀北京魯迅文學院作家班,畢業於復旦大學中文系。她似乎稍微中年發福,言談率性穩健,無機心,偏又一切應付裕如的樣子,好命人處處順風順水,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從她的整個人生和創作的軌跡來看確也如此。
施瑋女士出生於上海,成長於蘇州,有個書香門第的家庭。父母都是知識分子,奶奶是狀元的後代。從小讀書看戲聽音樂,崑曲《牡丹亭》都是日常,還沒入小學就已經會讀小說了。浸潤在這樣的文化藝術環境中,再加智力得到很早的開發,能進入上海復旦大學,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了。作家調侃自己:讀書早讀書多,人情世故不熟絡,但是讀書的成績會好,這是一個事物的兩個方面,自己常常覺得不會圓滑處世,八面玲瓏,傻傻的要被騙。可是這幾十年下來,沒覺得被騙到,不知是碰巧遇不到騙子,還是被騙之後沒有察覺到。這次回國去上海籤售新書,有小學的同學聚會,好幾個做人聰明又會處事的人說到許多的不如意,艱難處,想要的得不到。羨慕施女士的想要的都能得到,運道吉利。腹有詩書氣自華,書中自有黃金屋。好機遇一部分是來自於文化的強大力量也未可知。
其實,在讀魯迅文學院作家班時,莫言,餘華,遲子建等當今的一線作家都是施作家的同班同學,相對莫言可以拿諾獎,自己已有五百多萬字的巨量創作成績的不溫不火,當然會有自己無形中的落差感,這好像也算自尋煩惱吧,不過,風過無痕,無所謂了。
施女士結業時正逢改革開放深圳初創時,抱著對新生活的嚮往,坐上火車南下,深圳當時給予這位吳儂軟語之鄉的才女的衝擊出乎她的預料,擁擠不堪的火車站,路邊飯攤排著的條桌上供給食客的飯菜讓人立即懷疑看不到的地方是否衛生。今年這個中秋節是多年後第二次來深圳,交通工具換成了飛機,深圳已經變了。當時的江南蘇州嬌弱女孩是真的難以承受。儘管是個沮喪的結果,還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踏上了深圳這塊土地。坐火車需要先到廣州,進深圳是要有邊防證的,施女士沒有,有人告訴她一個辦法,可以去理髮店當小妹給進深圳的大車司機洗頭,認識了,請他們用車捎帶過去。她去了理髮店看過了小妹的工作程序,她真的是無法接受,難以下手。還是要想法去深圳,這時一個並不相識的文化人幫了一個忙,算是順利通過了。深圳的經歷已有前述,本來有復旦碩士研究生的文化準備,打算進深大謀職的想法也只得泡湯了。
回復旦學生宿舍,更讓人叫苦不迭的場面和結果正在等著她:她所有的柜子箱子抽屜統統打開,所有一切都被小偷一掃而空,包括書信,詩稿,以及不少男生的求愛信,更甚至存在另一處的行李以及不少自己心愛的衣服也被小偷用在柜子裡盜取的證件一併竊走,除了一件小小的斜肩背包,施女士真是兩手空空了。
回到家,母親納悶了,行李呢?女兒以實相告,母親唉聲嘆氣,可是施女士並不當多大的事,自己花了15塊錢買布料請人做了一件衣服,穿著就去南京跳舞的了,一位高高大大的俊氣男生主動上前邀請跳舞,兩人一見衷情,至今相依,這個男生同是復旦大學學生,成了與施瑋女士攜手旅居美國的丈夫。
兩個志同道合的年輕人相約北上,男的憑學識進入清華大學單元子實驗室,完成了兩個重要學科項目,可弔詭的是,當時竟然不如一個看門人的報酬,論資排輩在看門人後面候著。姑且算作作飛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吧。一氣之下,男人決定出國謀生。這一階段施女士沒閒著,她在北大圖書館已經用當代年輕人易於接受的方式編輯出了《胡適文集》前三卷,為了呼應愛人的動議,施女士決定同行。
愛人只是提出了一個想法,出國要有相當的資金才行,倆人都沒錢,怎麼辦?施女士想到了一個從沒有嘗試過的辦法,要寫一部長篇小說賣錢,當時普通作者的千字稿酬一般是幾十元,施女士的稿酬可達一百元,編輯對她有鼓勵,可是身邊的人都不相信,她的開篇第一句話改到了七遍上自己才算滿意,慢慢寫,一直寫到了四十萬字,出版了,拿到了三萬多稿酬,出國的路費夠了,還買了電視,買了一臺不怎麼好的二手車。施女士說這個寫書的目的真不是多崇高,只是因為出國缺錢,只是為實用,也不是寫的自己的事,是寫的奶奶的事,不是賣自己,是把奶奶賣了。那個時候還沒有用電腦寫作,是用紙筆寫,把被筆桿壓著的指側都寫得凹進去了。
奶奶的氣質自帶雍容雅致,跟姑媽姑夫關係很好,在一起都是互相幫著做事,她們在一起相處完全就是蘇州人的庸常的暖昧的生活狀態模式,不慌不躁,不吵不嚷,溫和平淡,又都能心領神會理解對方。因為太熟悉奶奶的一切,所以不會覺得難寫,這是作家的第一部長篇小說《世家美眷》。可以說是這部小說把作家夫婦送到了美國。那是1996年底。她們的第一站是新墨西哥州,後移居洛杉磯。
久居海外,對國內作家的創作和當今社會有相對比較敏感的地方,每次回國都要買很多當代創作力旺盛的作家作品帶回去讀,二十年來這些作家似乎沒有進步,甚至還有倒退,頂多是在原地踏步著。原因在哪裡呢?整個社會都很浮躁,風風火火,靜不下來。廣告的語言都是跳樓價,出血價,都是獅子吼,恨不得拉著人耳朵吵聾了告訴「你聽懂了沒有」,就算給父母的信也都是假的,寫的假的東西被當成真的,寫的真東西被當成假的,電視劇情介紹的片花照短視頻都是打耳光,對口罵,婆媳反目,宮鬥戲勾心鬥角,現實中哪有那麼多緊鑼密鼓,大起大落?能驚出人心臟病來的場面?相應的作家也是同樣追逐名利,安靜不下來,無法找到初心,聽不到作家應有的內心聲音。施女士認為當今是電視劇強奸了作家,扭曲了作家作品。在一個循環的圈子裡,觀眾的審美也隨之被拉低。
西方文學經典古希臘神話和《聖經》及東方中國的經典老子莊子孟子墨子等諸子百家的作品形式各異,千百年流傳不朽,只因抓住了人類共通的人性和感情,不因時間和空間的改變而減弱和淡化讀者的共鳴。
古代經典從最早的神話傳說開始故事框架和內容都是以人類樸素的情感為底色,本質上還是源於非虛構,當代作家的虛構作品看不出其中的非虛構的底子,看得出的倒是從書本到書本的文字翻板,沒有自己真正經歷熟知的活化出來的人類情感,
世界經典作品的意識流小說中看似虛構的情節,仔細看下來,一個場景一個畫面的聯繫起來,作家的主觀情緒意念會有力地帶動讀者進入其中,中國的非虛構的東西是用客觀故事的發展進行來引導讀者自我帶入,一個是活的人,一個是活的故事。
施作家拿自己的創作實踐作例子,在美國的圖書館中的前期中國文化人的檔案材料包括英文中文的,有些比中國內地圖書館的儲藏還要完備豐富。中國留學生找一些材料進行研究寫一寫拿個博士學位並不算難。二十世紀早期中國著名的留美神學博士宋尚節在美生活七年,為了寫出以此人為主角的長篇非虛構作品,作為有責任的作家,施女士翻閱了圖書館裡宋尚節的流水帳式的日記,覺得尚不完整,又找到他的家人,請求把所有與宋尚節有聯繫的帶有文字的東西都找出來,他的家人拿出來一個鞋盒,打開一看,全部都是宋尚節1920年以後的日記。這是那個年代最直接準確的歷史側面記錄。還有在處理這些一手的原始材料時,按流水帳的模式描寫敘述,可能調動不起讀者情緒,引不起興趣;帶上作者過多的煽情又恐怕對主要人物原型有不尊重,是比較糾結的一些地方。煽情多了,會讓人不再相信,小說故事最怕煽情,作者跳出來指手畫腳,容易讓讀者倒胃口。
面對中國糟糕的文學現狀,作家施瑋給出的辦法,是每一個文化人都行動起來,教授專家學者,哪怕你只是寫過一篇博客的人,也都要用自己的行動去影響其它的人,要安靜下來,平靜下來,只有靜下來,你才能聽到你的心聲。其實中國人有存款,美國人不但無存款反倒有欠款,中國人更能夠靜下來。
施瑋女士的觀點是一位華裔作家「此山」外的看法,不無啟發,內裡深層的原因足夠我們審視,調整,作出行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