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悠悠」楊延斌:我和《北大荒人的歌》

2021-01-10 濃情黑土地NQHTD

文者其人

楊延斌,筆名水務。1990年入北大荒作家協會,現為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華散文網創作委員會副主席。曾在查哈陽農場、浩良河化肥廠工作,1991年後定居濟南。當過農工,鍋爐工,宣傳幹事,企業報主編。1986年至今,已有100多萬字雜文散文散見報刊雜誌。作品曾多次獲省級國家級獎勵。

首次聽到《北大荒人的歌》

我想,人人都會有這樣的經歷:說不上哪年哪月哪天哪時,你突然聽到有那麼一種旋律一首歌響起時,立時會感覺身心要被這種旋律的意境穿透,於是,你便像打了雞血那樣的激動不已。你可能會激動得手舞足蹈,也可能會笑著就熱淚滾滾。毫無疑問,你也會把這樣的旋律這樣的歌,融入自己生命的歷程裡。或許,從此你還會臆想:你就是這個旋律這首歌,這首歌,唱的就是你自己!

是的,自從第一次聽到《北大荒人的歌》,我就認為這首激情洋溢的北大荒情歌,唱得

就是我自己。我感覺自己真就成了這首歌!從此以後,我就常常情不自己地哼唱著或沉浸在《北大荒人的歌》這個旋律的意境裡。

歌中唱的「第一眼看到了你,愛的熱流就湧出心底,站在莽原上呼喊,北大荒啊我愛你。愛你那廣袤的原野,愛你那豪放的風姿。幾十年風風雨雨,我們同甘共苦在一起,一起分享春光的愛撫,一起經受風雨洗禮。你為我的命運焦慮,我為你的收穫歡喜,啊,北大荒,我的北大荒,我把一切都獻給了你。你的果實裡有我的生命。你的江河裡有我的血液。即使明朝我逝去,也要長眠在你的懷抱裡。」聽聽,寥寥數語,似乎唱徹了我在北大荒二十三個四季的歲月。因此,便有理由假定,我在北大荒經歷的歲月裡就是這首歌,這首歌就是我在北大荒二十三年裡經受風風雨雨的洗禮。

若不是認準了《北大荒人的歌》就是我自己曾經的歲月,我在聽到「北大荒我的北大荒,我把一切都獻給了你」時,就不會流下激動的淚而不能控制自己。我竟然產生一種慶幸有人把自己變成一首歌的幸福衝動。

看來,當年想到的和現在想的都一樣,我的生命與這首《北大荒人的歌》緣分不淺。

清晰地記得,第一次聽到《北大荒人的歌》,是1996年冬天在江川農場。本來,在當時那種「蒼蠅蚊子和蜜蜂」隨意飛來飛去的社會環境中,我是不願意到現場觀看文藝演出的。因為我很看不慣演員動不動就跑下臺來和觀眾進行所謂互動的情景(當時這種外來颱風已經風靡全國)。我認為在多數情況下,這種互動太過於虛情假意並及其做作。別說是在現場,就是坐在電視機前,我每每看到這種場景,就會起一身雞皮疙瘩或者感覺到渾身不自在。不怕有人笑我土氣,我還多次為此突然關閉過電視機。但那次在江川農場,我是他們的客人,尤其那個李洪順場長等一幹場領導們,對我更是客氣友好。這樣,我不僅要觀看北大荒文工團的演出,還得就坐在臺前離演員近在尺咫的最佳位置。

當時的北大荒文工團,可能是受命於總局領導下場慰問演出,一個團分成幾個分團,這就使得演員陣容和整臺節目的豐富多彩大打折扣。我當時感覺到,整個演出從開始到即將結束,沒有一點兒新鮮感,也就算不得是在享受藝術,就跟在歌廳聽卡拉ok差不多。坐在現場的我,只是陪著別人做禮節性鼓掌。時而,還不免有點兒誇張,故意把手抬高到臉部的位置,使勁兒拍著兩手,有意讓陪同的場領導們看到我是在熱情鼓掌(故作姿態)。

「接下來,請欣賞最後一個節目,女聲獨唱,北大荒人的歌!演唱者,北大荒文工團女高音歌唱家………….」我已經記不得那位女高音歌唱家姓甚名誰。只記得有一個雖然穿著超過十公分高的高跟鞋(拖地長裙掩蓋著高跟鞋),感覺身高也只有一米五左右的女演員走上臺來。她向大家和樂隊禮畢後,樂隊指揮灑脫地揮動起指揮棒………..至此,我的激情元素還緊緊地關閉在心房裡。

突然,現場響起的前奏曲,就像有人伸出的一隻手,緊緊地抓住我的情緒。那位女歌唱家一開腔,便是「第一眼看到了你,愛的熱流就湧出心底,站在莽原上呼喊,北大荒啊我愛你!……………….一起分享春光的愛撫,一起經受風雨的洗禮………………」現場有上千名觀眾,但歌手從開唱直到「也要長眠在你的懷抱裡」,氣氛都達到空前的安靜。當歌手在寂靜的氣氛中鞠躬謝幕時,觀眾似乎才醒過神兒來。就像有人指揮一樣,大家在雷動般的掌聲中全場起立「再唱一遍!再唱一遍!」.暴雨般的掌聲,風吼似的呼喊聲,形成強烈的聲浪。

一首高亢抒情的《北大荒人的歌》,引爆了觀眾激情,任歌手多麼虔誠地鞠躬,也謝不了幕了!含在她眼裡的淚證明,歌者和觀眾一樣的心潮湧動。

照一般常理兒,像這類來自上級公派到下級單位的慰問演出,禮節性要重於演出本身。一個精彩的節目若是謝不了幕,多半會有當地領導上臺壓壓陣腳解解圍。可是,挨著我坐的場領導們,似乎任由觀眾們「再唱一遍,再唱一遍」的呼喊聲愈加強烈。這也表明,他們也沒聽夠《北大荒人的歌》。

面對如此熱愛《北大荒人的歌》的觀眾,那位女歌唱家,不得不熱淚盈眶地返臺再獻歌一曲。當她即將唱完「也要長眠在你的懷抱裡」時,觀眾的掌聲和歡叫聲,淹沒了「你的懷抱裡」的歌尾聲。作為農場的觀眾,哪會輕易聽到這麼動聽而又感親切的歌?他們還是不願意接受歌唱家的一次次謝幕。因為在農場觀眾們的心裡,這首歌唱的就是他們自己,他們難以平復被引燃的激動情緒。最後,還是場長李洪順上臺打了個圓場。那個黨委書記(叫王懷智)也在臺下站起來面對觀眾,兩手做著請大家坐下來靜下來的手勢。

曾記得,我在現場近距離地聽了兩遍《北大荒人的歌》之後,滿身鼓足了精氣神兒。即便是幾十年後的現在,也難以形容當時的心情有多麼激蕩起伏。流淚,鼓掌,呼喊,全忘了自己是客人而不該有的忘情失態。

演出結束後,因為北大荒文工團要連夜返回佳木斯。要說是在關裡,這幾步路就是一腳油門兒的事。可是,那是在遍地幾尺厚積雪的北大荒嚴冬啊。李洪順等場領導們一定要燙一壺熱酒送行。我也被熱情邀請作陪。

很意外的是,在小餐廳裡的節目,要比大舞上的精彩。眼下,我只能寫出當時的一個片段。在輪番敬酒階段,《北大荒人的歌》似成了下酒「菜餚」。北大荒文工團團長(忘記姓名)說:「我倡議所有人,大家依次端起杯,人人唱一句,不跑調,只喝一杯,唱跑調,罰三杯。只能唱這首《北大荒人的歌》(文工團的人哪能唱跑調?團長顯然是下套)。那個團長見沒人反對他的提議,便忽然間意識到還有我這個不熟悉的遠方客人在場,為不使我尷尬,便提前墊上句話說「山東客人除外,山東的客人除外啊!」

我當時想,人家團長雖然抬舉,我卻不能攪了大家的歡快氣氛,便就勢下臺階說:「謝謝團長開恩。不過,我在北大荒生活了二十三年,也是把一切都獻給黑土地的北大荒人嘛!就從我這兒開始吧。我先唱一句。不過,」我又自我調侃說「要是唱得不好,大家不用熱烈鼓掌啊!..」我首先以自己的主動活躍了氣氛。我想,他們都是專業演員,我唱好唱不好的,也沒人會笑話。至多罰三杯酒嘛!,索性,我大大方方地唱了兩句「我們同甘共苦在一起,一起分享春光的愛撫,一起經受風雨的洗禮。」唱完,我又主動喝下三杯酒。或許是大家給我下臺階,還真熱情地鼓起掌來。就連李洪順等場領導們,或許認為我給他們掙得了面子,也一個勁兒向我抖著大拇指。

晚宴的收尾,我和場領導隨著文工團員們的歌聲,像要扯破嗓子一般,忘情地唱起《北大荒人的歌》。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有了酒意再唱《北大荒人的歌》,顯得更加有韻味兒,也更加讓人心醉。

尋覓《北大荒人的歌》磁帶

離開江川農場後,我在佳木斯市農墾總局大院借了一輛自行車。整整一天的功夫,我轉遍了佳木斯市市區的大街小巷。凡是有可能賣磁帶的大小商店,我都要進去看看。大冷的冬天,渾身被嗖嗖的江風吹得透心涼啊,把著車把的兩手,被凍得麻木僵硬。

其實,家家店鋪都把音響放得震天響,卻聽不到有人放《北大荒人的歌》,響徹的都是些當時盛行的港臺歌曲,情調都是色色綿綿卿卿軟軟,聽那些歌手的歌聲,感覺他們身上似沒長骨頭一般。而那些勵志陽剛的主流歌曲,似乎都被壓在時代潮流的漩渦下。看來,我想要在佳木斯市買到像《北大荒人的歌》這樣承載著幾代人情感,令人動情流淚立志而百聽不厭的好歌磁帶,是痴心妄想了。

或許,在二十多年前,《北大荒人的歌》因為沒有名人演唱,還沒在全國產生轟動效應。也因為,當時的社會媒體,被像風暴一樣衝進國門的靡靡之音,燻得嗆得昏昏沉沉,以至都誤以為凡是舶來的洋曲兒皆為上品。不誇張地說,當時,凡是沾點兒洋味兒葷味兒的歌曲磁帶,只要擺上櫃檯就被賣空。而貨架上那些能見到灰塵的歌曲磁帶,全是我們民族從歷史潮流中沉澱下來的瑰寶級音樂。至於我想要買到的《北大荒人的歌》這類歌曲錄音磁帶,有的經銷戶愛答不理地說「就是有也賣不了幾盤,土拉吧唧的沒人買!」。

我最難忘記的是,在佳木斯幾個商店裡遭遇白眼難堪的情景。當時我一問到「有沒有北大荒人的歌的帶子」?人家有的朝我斜斜眼撇撇嘴,言下之意傳遞的意思是「真是個土老帽」!最可氣的是,有個在櫃檯裡像喝醉了酒一般的年輕男子,大概因為我攪擾了他聽歌的興致,也可能認為我問得不搭界,便沒好氣兒地嗆白我說:「還北大荒人的歌呢?你以為能種大米的黑土地,也能種出北大荒的歌來呀?要不要二人轉的帶子啊?你要多少有多少!」

我一聽,心裡立時湧上一股不耐煩勁兒。我想,既然他是故意嗆白我,我也要對他耍耍年輕氣盛。既然他說二人轉帶子要多少有多少,我就決定故意難為難為他。我見他正在聽趙本山唱的二人轉,就隨口反譏他說「你沒有就沒有唄,也犯不著損我一頓嘛。好吧,我就要二人轉的帶子,你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嘛?」

「嗯哪,你要多少我就有多少!」不過,他說這話時嗓門兒低多了。顯然,已經底氣不足。看得出,他可能意識到,我要和他鬧彆扭。

我說那好吧,把你聽的這盤帶子,給我拿一百盤。多一盤不要,少一盤不行!為了證明不是瞎說,我把手包的拉鏈拉開,有意讓他看到一沓一百元錢。

這哥兒們立時傻了眼。他也明白我是慪氣兒,便降低聲調說「嘿嘿,你可別整我啦。你還要一百盤呢,我就是跑遍佳木斯市也整不來一百盤呀!拉倒吧,我可沒這個財運呀!」他說這話的同時,抽出一支煙遞給我。

我雖然不抽菸,但也明白這是他在表示歉意,也就勢下臺階說:「好了,你損了我,我也難為了你,咱倆就算扯平了!不過,以後你可別這麼嗆白人啦!做生意嘛,首先你得把舌頭捋直了。學會好好說話才是道理,是吧?」

再說那年我從佳木斯乘上直通濟南(當時我在德州工作)的火車,原本不想在哈爾濱停留。而且,車到哈爾濱車站時,已經過了半夜十二點。大冬天的哈爾濱下半夜,天氣死冷死冷的。沒辦法,自從三天前在江川農場聽了《北大荒人的歌》之後,心裡就放不下這這個旋律了。我琢磨著,佳木斯買不到這盤錄音磁帶,在哈爾濱不一定沒有。其實這是個嚴重誤判。當時的農場總局,辦公重心在佳木斯。從某種層面來說,北大荒就是農場總局,農場總局就是北大荒。一首《北大荒人的歌.》,一定會圍繞北大荒的行政中心轉。對於一首當時還沒有火遍全國的歌來說,在農場總局所在地佳木斯市買不到的磁帶,到別處哪能買得到呢?

那一年,我卻沒有那麼清醒理智。為了想買到一盤《北大荒人的歌》的磁帶,我深夜在哈站候車室裡,凍得絲絲哈哈熬到天亮。而後,一位朋友陪著我,在哈市走了好多處賣音像產品的地方,可就是沒人賣錄有《北大荒人的歌》這盤磁帶。

事後想想,我在那麼寒冷的冬天,能為一首北大荒人的歌如此衝動,也自覺痴傻好笑。現在想來也難以理解,為了要買到一盤磁帶,我卻捨得把原本是臥鋪票的車票,改籤成一張連坐號都沒有的站票。要知道,在當時那個鐵路運力嚴重不足的年月,而且又是趕到東北農閒時走親訪友高峰季節,要買到一張黑龍江至山東的臥鋪票有多難。我的臥鋪票,是好友憑著關係並多花了比車票本身高兩倍的價錢才買到的呢。

而我卻用一張本該一路舒舒服服的臥鋪票,換做一路連腳都不便隨意挪動的站票,從哈爾濱上車,一直站到德州下車。二十多個小時下來,雙腳腫的連穿鞋都挺費勁兒了。可以說,為買一盤《北大荒人的歌》的磁帶,我付出慘痛代價。為這事兒如果有人罵我傻冒,我甘願心悅誠服地領受。

唉,那個時候的火車真是一票難求啊。想想現在有多好啊!任你想去哪裡,買不到普通火車票就乘坐高鐵,再不行就坐進機肚子裡飛,反正你不用急不用躁,總有一種出行方式適合你。只從出行這一點,我就切身體會到國家進步得是多麼飛快呀。你再想想,科技的日新月異,使多少灰色行當消失滅跡?當年那些坑人的票販子,還有站上車上那些防不勝防的三隻手們,有多少專司坑人害人的人不見了蹤影?現在不是流行一個說法嘛:我消滅你,跟我沒關係。我對祖國科技的突飛猛進心存感激!

當時光走到1999年時,我已經從國企轉身為個體經商戶。由於心裡有個強烈的北大荒情節,我決定經銷北大荒酒。但也不得不說,所以要經銷北大荒酒,也與那首《北大荒人的歌》有關係。在過去的兩年多時間裡,我連去北京上海或者其他大城市時,只要一看到音像產品店,都要進去問問有沒有唱北大荒那首歌的帶子。

因為我在北大荒酒廠自己設計了幾個品種,這就需要自主經營。說實話,賣酒這個行當,屬於低端行業,經營方面沒啥技術可言。可以說,經銷者付出辛苦有多大,產品的市場就有多大。而我自己,整好也對如何把自己手裡的商品轉換到別人手裡這個過程感興趣。換句話說,我不懼推銷,反而把推銷產品看成是一種徵服對方的樂趣。但這一切,都取決於不斷地延長腳下的路。我要走下去的路,需要有北大荒人的歌作伴。

《北大荒人的歌》伴我行萬裡

我仗著有在兵團時期的北大荒,夏天用鍬挖,冬天刨大鎬,一連挖了幾年大河的艱苦經歷,根本不把開著車跑市場當成受苦遭罪的事兒。為了能多帶些酒水樣品,我把已經開了幾年的奧迪車賣掉,買了一臺哈飛產的中意麵包車。

在我想給車上準備幾盤錄音磁帶以便路上聽的時候,又一次想起了《北大荒人的歌》。因為我打算至少跑上三個月。一路上,要是天天聽著《北大荒人的歌》推銷北大荒酒,感覺既貼譜兒又顯得有意義。說不定,一首好聽的北大荒人的歌,還能帶來順風順水的運氣呢。

我撥通農場總局一個好友的電話。這哥們兒說:「要聽北大荒人的歌還不容易呀,我給你錄一盤就是了嘛。」

我說:「乾脆,你就把一盤磁帶的正反面都錄上這首歌。反正車上就我一個人,反覆只放這一首歌不是更好嘛!不過呀,你一定得找個明白人,把音質錄得好一點兒!」這個朋友說「放心吧,我找專幹這個活兒的人給你錄,行了吧?」

結果,朋友在給我錄製這盤《北大荒人的歌》的磁帶時,就錄出一個無巧不成書的蹊蹺故事。

我的朋友找到他專賣音響的朋友,請他幫著錄一盤磁帶。他的朋友見要錄的是《北大荒人的歌》,就隨口說了一句「兩年多以前,有個調到山東德州的人,非要買這首歌的磁帶。當時我還不知道有這首歌,所以就沒好氣兒地損了人家一頓呢。」

「好啊!冤有頭債有主,這回可逮著你了!你小子阿,人家要買你的帶子,沒有就沒有唄,你還嗆白人家一頓!我問你,當時你是不是說:你以為能種出大米的黑土地,也能種出北大荒的歌來呀?是你說的吧?快坦白!」

「對呀!這話是我說的。哎媽呀你咋知道?」話起話落間,他忽然反應過來說,「那個人是你的朋友吧?你看這事兒整得,咋就這麼巧呢?」

看看,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麼蹊蹺,你可能想找一個人時好似海裡撈針,而有時候似在無意間,命運這傢伙就會讓茫茫人海中的幾個人巧遇相識並且為友。

他倆之間是文學好友。至此以後,共同的文學愛好成了粘合劑,我們仨人之間好似沒有了地理距離。我們之間,雖然既不是同學,戰友,同事或者是什麼合作夥伴,但是文學興趣成了我們的緣分。憑著《北大荒人的歌》這盤磁帶創造的機緣,我們三人之間沒理由不成為好朋友。

回頭再說賣音響的那個人,他弄清了事情的原委之後,表示一定要錄好這首《北大荒人的歌》。為此,他找了個專業錄音的地方,花錢錄製了《北大荒人的歌》,並且用特快專遞寄到了德州。

一天中午,我興衝衝地打開快遞一看,見隨錄音磁帶有張紙條上,寫著幾行灑灑脫脫的黑鋼筆字:楊哥你好,哈哈,你要是再來佳木斯,若再要一百盤二人轉磁帶,我還是沒有。哈哈,願咋咋滴!不過呀,佳木斯有的是北大荒酒,保證能喝得你找不到回山東的路!沒曾想,能長出大米的黑土地,還真長出了一首好聽的歌。就讓這首《北大荒人的歌》陪你在山東打拼吧。一定會有一天,我和我們會去山東唱「第一眼看到了你,愛的熱流就湧出心底」。到時候我們一起唱北大荒人的歌,喝北大荒人的酒,嘮北大荒人的嗑。

請記住,那年你要一百盤二人轉磁帶難為我,到時候,我就要你一車皮北大荒六十度。而且,要那種老玻璃瓶裝的北大荒六十度酒。你要是沒有那麼多,就罰你獨唱《北大荒人的歌》,另加三杯北大荒六十度。有仇不報非君子嘛。耶!

1999年的深秋,我獨自一人,信心滿懷地開著車,自德州出發,開始了我的經商路上萬裡行。我聽著一首《北大荒人的歌》,走上一條從未走過的陌生路。倒也不感覺到孤單,反而有一種世外超脫的感覺。

一首《北大荒人的歌》,陪伴我走遍山東省十七個地級市,四十九個市轄區,三十一個縣級市,六十多個縣,一千五百多個鄉鎮。時間不足一百天,行程一萬四千多公裡。關鍵是,一路下來,因為一首《北大荒人的歌》,引發太多感人至深的佳話。

由《北大荒人的歌》引發的故事

說實話,在我看來,酒水推銷是個挺有情趣的事情。一般情況下,推銷者要走進陌生商戶的門,是個挺不簡單的事兒。說不簡單,是說以什麼心態推開商戶的門,結果就大不相同。以我在商場二十多年的經歷,大多推銷者,在走進商戶的門前,都有一種求助於對方的心態。而我以為,只要你以這種心態走近人家面前,在雙方「嘴仗」還沒開打之前,你從邁進門的第一腳開始就輸了。因為你作為推銷者的心態和形體語言,都沒有把自己置於和對方平等的位置。你讓對方看到的第一眼,是不自然表露出的「媚態」或故意討好對方的「低眉諂笑」。你給對方的第一個信號是不自信,那麼,對方就沒理由不在你面前趾高氣昂甚至高高在上。順便說一句,以我經商二十多年的體驗,最不贊成一個說法就是「客戶是上帝」。事實證明,凡人和「上帝」是沒法相容相處的。因為,失去了相互平等,必然是相互失衡。商家和廠家,買家和賣家,一定是互利互惠平等的關係。實踐驗證,跪著服務,不見得就是最好的服務。作為商品推銷者,只要手裡的商品是對方需求的,你就必須挺直腰板兒。讓對方看到你的自尊自信才是硬道理!

而我恰恰是以雙方平等心態上門推銷。對方有市場,我有產品,雙方互有需求缺一不可。絕沒有你高我低的道理!

為儘量準確地找到經銷戶,我也適當地耍耍小手段:買了個能裝在上衣兜裡的隨身聽錄放機,每到一個地方,就先在市場上像是閒逛,其實是在尋找目標。不久,我就發現一個奇特現象:每走一個市場,那些主動和我搭話的人,都是被北大荒人的歌聲所吸引,且都是東北人,更多是我們農墾系統的人。尤其各農場的人居多。由此,因為一首北大荒人的歌而不斷引發的情趣故事,鼓舞著我在山東快樂地走下去。

一路上,由一首北大荒人的歌引發的故事太多了。我只能選取兩三趣事說說而已。第一個故事發生在臨沂市郯城縣城市場。記得那是個大霧天,路上的能見度最多在二十米,以至於四五十公裡的路,走了兩個多小時。到達郯城市場,已是下午四點多。像到各地一樣,我把車停好後,就走進市場去尋找合作目標。

正在慢悠悠走著的我,突然被一個北京口音的眼鏡男叫住了:「哥們兒,你這歌真好聽。你在這兒多站一會兒唄,我想完整地聽聽這首歌。」我一看是個大我幾歲的哥們兒。很顯然,他對北大荒人的歌產生濃厚興趣,並且顯得很激動。他又聲音急促地詢問我「這叫啥歌呀,頭一回聽到呢。」說著,他還要求我放大點兒聲音。當他知道這是一首《北大荒人的歌》時,竟然激動得掉下眼淚來。這時我才注意到,他的夫人坐在老闆桌前,也在興奮地抹眼淚。

「北大荒啊,北大荒,我們倆是一九六九年下鄉到北大荒的北京知青。我們下鄉的地方是五師六十七團。一九七八年,我們倆啥手續也沒辦,當了逃兵。我們在北京像做賊似地擺了幾年地攤兒。家裡哥兒幾個常因為住房打得鼻青臉腫,其實就是想把我們擠兌出家門。再回北大荒是不可能的,北京又沒我們的落腳之地,我們感覺就像被地球開除了一樣。萬幸郯城有爺爺奶奶,好歹能有間房住下。一九八二年,我們一氣之下就來到這裡了。小老弟呀,你說怪不怪?我們不想北京的家,卻總是懷念在北大荒的日月。就覺得北大荒的白菜豆腐,辣椒茄子黃瓜豆角,小蔥沾醬等等啥都好吃,尤其是凍白菜就辣椒醬,哎呀,我們就是想北大荒那些土味道啊!這首北大荒人的歌太好了,感覺唱的就是我們當年的自己!」

我一聽也感到很親切,就告訴他們,我在五十五團一營,就是現在查哈陽農場的稻花香生活過八年。因為他說的六十七團,兵團時期和我們是兩個團,當下同屬一個查哈陽農場。

這哥們兒一聽我是稻花香的,更來了興致說:「五十五團,稻花香,我都知道啊!我也知道後來合併一個農場啦。有七個分場,有句順口溜我也知道:金邊金星閃金光,豐收海洋稻花香,幸福之路查哈陽。對吧?」

真沒想到,一首北大荒人的歌,成了我們相識的機緣。女主人說:「小老弟,沒說的,就憑這首北大荒人的歌,今晚上你就在郯城住下吧。我們這裡有好幾個北大荒的荒友,晚上我把他們找來。咱就喝著北大荒的酒,聽北大荒人的歌,我們就好好嘮嘮北大荒的嗑。在郯城啊,這北大荒酒,你就別找客戶了。就憑都是北大荒人的情分,這個酒我們賣啦!明天就把貨款給你帶走,你就快給我發貨吧!」

我也頗感興奮地說:「其實,我和你們一樣放不下北大荒。我欠北大荒大米白面的情!在我十二歲因為生活窮困難以為繼時,是北大荒的大米白面救了我的命。我這二百來斤,胸口以下是在山東長的,胸口以上是吃查哈陽的糧食長的。還有啊,我在北大荒最幸運的事兒,就是幸遇你們知青這個群體。在那個知識無用論盛行的年代,是許多知青哥哥姐姐們教給我該怎樣學習文化。我對知青這個群體,有著深深的感恩情節。所以我對北大荒這首歌,有著太多的感知和感動。」

在郯城的晚宴,我們相聚在一家黑龍江菜館。情節演變是戲劇性的。當晚,這對知青請來三對夫妻。一對當時已經六十多歲,他們是一九五八年轉業到北大荒的拓荒者,原在密山。老兩口都是當年入朝參戰的志願軍戰士。說是因為嚴重的關節病,退休後回到山東郯城老家定居。二位老人在酒桌上聽著北大荒人的歌,本來是在說笑的他們,突然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接著,倆人都嗚嗚地痛哭起來。那位老大哥說:「我們不願離開北大荒啊,可是這兩條不爭氣的腿呀,一到天冷就邁不了步。聽聽歌裡唱的多好啊,即使明朝我逝去,也要長眠在你的懷抱裡。我們對不起老首長王震將軍。因為當年開荒時我們說過,就是死了也要埋在北大荒的黑土地!」

這時,那位老大姐也端起酒杯站起來抹著淚說:「好幾年沒喝到北大荒六十度這個味兒的酒了。以後,郯城有賣的了,我們兩口子天天喝。不為別的,就為紀念王震將軍。本來,我是滴酒不沾的。那年剛到密山,天氣凍得我透心涼,正好被巡視連隊的王震將軍發現我被凍得渾身直打哆嗦。我以為王震將軍就是一走而過,沒想到他一會兒又拿著一個酒瓶子回到我們連隊,他命令我要喝一大口酒。將軍說一口酒下肚,你心裡就會熱熱呼呼,再跑一會兒,渾身就暖和了。我搖著頭說不喝酒。將軍說你不喝口酒,不跑跑就得凍死。你們是上過戰場的軍人嘛,死都不怕,還怕酒辣嗎?我命令你喝!」,她說從那天以後,就認定北大荒酒好似神水,便開始天天早晚喝一小杯。不為別的,就為對王震將軍的那點兒念想。

赴宴的另外兩對夫妻是荒二代。他們離開北大荒的理由,是回山東替父母盡孝。他們的父母,都是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山東志願開發北大荒的支邊青年,都因為開墾初期的艱難困苦,坐下一身病。他們分別來自紅興隆和建三江,都有著曲折動人的故事。我索性以甲家和乙家代替他們的稱呼。先說他們在酒桌上聽到《北大荒人的歌》的反應。甲家夫妻中的丈夫說:「媳婦兒啊,我們在這裡慢慢地喝著酒,嘮嘮北大荒的嗑,你開車去買一盤空白磁帶,咱把這首北大荒人的歌,給咱爸媽錄下來。讓他們也能天天聽聽樂呵樂呵。」乙家夫妻中的妻子也就勢說,他們也想錄一盤。「走,我陪你去買空白磁帶。我知道哪裡有賣的。」他們不到二十分鐘,就買回了空白磁帶。

想想也真有情趣,這一桌的人,在一個多小時前還是我的路人。沒想到一首北大荒人的歌,竟能把這些陌生的北大荒人聚到一起,而且,一首歌唱起來,竟然把我們唱得像一幫老友重逢似的。以至於我激動地許諾他們:「我鄭重宣布,你們進第一批酒時,我多給你們這對北京知青大哥大姐二百箱酒。順便也贈送你們兩家荒二代,每家五箱二十瓶的北大荒六十度酒。現在,咱們再共同幹一杯,然後,咱們就一起唱這首北大荒人的歌。今晚上,一直讓你們唱會了為止,我也算對得起你們對北大荒念念不忘的深情厚意!」

更讓我感到意外的是,飯店經理和廚師推開我們單間的門。經理說:「我在門口來回走了好幾趟,就是想聽聽這首北大荒的歌。我和廚師都是泰來農場的。九八年的一場大水,我們農場的人都遣散到各地。我們一家人就回到郯城老家。廚師小老弟是跟著我們過來的。沒說的,是一首北大荒的歌把咱們荒友聚到一起。一會兒,我們贈送四道菜,順便也討一杯北大荒酒喝!」

廚師很快做好四道菜端上桌,也坐下來舉杯相認北大荒老鄉。飯館老闆幾杯北大荒六十度下肚後,異常激動地宣布:「諸位荒友們,明天,我就去工商局,把名字改成北大荒菜館!」以後,我的店裡,天天放這首北大荒人的歌

我也就勢火上澆油似地說:「就憑你對這份北大荒情誼,我送你十箱北大荒酒!來吧來吧,荒友們,跟我一起唱北大荒人的歌!」

我們十幾個北大荒人放開嗓子唱起這首歌,而且,每個人都熱淚盈眶地手舞足蹈,已經毫不顧及個人形象。一桌人的忘情高歌,引來數十人在門口和廊道裡看熱鬧。他們一定會以為,八成這一桌人都要瘋了。

一首《北大荒人的歌》,在近一百天的時間裡,伴隨我走遍山東的山山水水,大市小鎮。每到一處,都是因為先以「第一眼看到了你,愛的熱流就湧進心底,站在莽原上呼喊,北大荒啊我愛你」為「釣餌」。被北大荒人的歌吸引的對方,無一例外地順利成為經銷北大荒酒的客戶。這些客戶,又無一例外都在北大荒生活過,再就是開墾過北大荒的復轉軍人或支邊青年的後代或親屬。

一首《北大荒人的歌》,伴隨我唱遍山東,處處都能引起共鳴,且助我順利找到二百多家客戶。北大荒人的這首歌,竟然如此有引力魅力感召力和影響力,這是萬萬出乎我預料的!

解危救難的,《北大荒人的歌》

我在山東的萬裡行中,曾經數次遭遇過大大小小的險情。比如行至日照的莒縣,在一個偏僻的鄉鎮附近,遭遇五六個攔路無賴的訛詐。他們見我是一個人,就說前邊的小橋壞了,政府沒錢修,是他們哥兒幾個出錢修的,非要我留下五百元過橋錢。我說那就不過了,我掉頭回去。他們說回去也行,留下五百元手續費才能放行。說話間,有倆小子把我硬從車上拽下來。一個人指著我的鼻子露出一臉壞笑地說:「不願意拿錢是吧?我現在開始數數,每數一個數,就加收十塊錢。弟兄們,準備好好招待這哥們兒。」他話音一落,幾個小夥子就把我圍上了。說話的那個壞小子,突然揪住我的脖領子,意思是要對我拳腳伺候。

正在我怒火中燒又無可奈何的緊急時刻,遠處來了一個四十多歲的人,他騎著摩託,大包小包帶著不少貨,一看就是個做小買賣的人。由於我的車堵在路上,又有六七個人圍在一起,他不得不放慢車速,想要從旁邊擠過去。幾個壞小子還大哥大哥的和他打招呼。突然,本已擠過去的騎車人停下來,吃力地把摩託車停好。很顯然,他知道幾個壞小子是在訛詐我。他走近幾個人說:「放他過去吧。這是我北大荒的老鄉!」

那個揪住我脖領子的壞小子放開我,走到騎摩託車人的跟前埋怨他說:「楊大哥呀,你別管閒事行不行啊?我們就是想弄倆錢花花嘛。就要他五百元,他一個做買賣的,還能拿五百元當回事兒嗎?」

沒想到,那個被叫做楊哥的人一瞪雙眼:「不行!你沒聽他錄音機裡唱著北大荒的歌嗎?他車上還拉著北大荒酒呢,一定是我北大荒的老鄉。別廢話,放行!一會兒,哥兒幾個上我店裡喝酒去!」稍加停頓他又說,「別看他是一個人,真急了,你們辦不了。別忘了他是黑龍江人!」我明白,這是「楊哥」故意拿「黑龍江人」震乎他們。

原來,這個姓楊的買賣人,在擠過去的瞬間,聽到我車上錄放機裡唱著「北大荒啊我愛你」。他斷定我一定是北大荒人,這幾個壞小子一定是在敲詐我。於是,他決定停下來為我解圍。順便說一句,當時在山東各地,都把黑龍江人稱做「東北虎」,說是黑龍江人動不動就耍菜刀。其實這是訛傳。真正準確的說法是,黑龍江人不惹事,但不怕事,一旦攤上事兒,就玩命般該出手時就出手。尤其愛打抱不平。久而久之,就落下個打架不要命的「美譽」。

這個路遇不平的本家楊哥,原本是農墾北安局的荒二代,父母也是一九五八年的轉業官兵,且官至某場副場長。九十年代初陪父母回到山東。從此以後,他成了我的合作夥伴。後來他說:「其實那天,他就是想好好聽聽那首北大荒人的歌。為了我一家人的北大荒情節,為了能讓父親天天喝到北大荒酒,我早就有意經銷北大荒酒。」

再說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記得那年十一月份的一個下午,我行車至煙臺招遠市境內時,本來是晴好的天,卻突然大霧瀰漫,且能見度不足五米。路上只能聽到長長鳴叫的喇叭聲,一旦看到車影兒時,車距只有三五米。我擔心撞到人家的車或人家撞到我的車,便決定儘快找個岔道離開公路。

濃濃大霧,天地成了一色蒙蒙。我沿著一條小道,以車行二十邁的速度,幾乎就像閉著眼睛往前趕路。至於腳下的路通向何方,我已經無法辨別方向感。大概走了幾公裡的路,我忽覺得心神不寧,便下意識地停下車。待我下車一看,見車的右前輪,只離眼前一個大水坑不足半米。我禁不住渾身一陣緊緊發冷,好似在一瞬間,頭上臉上就流下了冷汗。我往坑裡扔了一塊磚頭,只聽「撲通」一聲。我判斷,如果掉下去,面前的大水坑深得足能淹沒我的車。再往後邊一看幾米,見路兩旁都是泥濘水坑。也就是說,這條能過車的小岔道,只有一車道之寬。我不信迷信,但是,是什麼神力指引我,能在大霧中逃過此劫呢?要說是巧合,實在牽強。

我好後怕呀,在停車前,不管是偏左還是偏右一點兒行車,或者是晚停下一秒鐘,我的小命就休矣。並且是在大霧裡,沒人會早發現。若不幸在此喪命,也只做得孤魂冤鬼。事過多年我還常常想,一定是我愛《北大荒人的歌》愛得虔誠,是長眠在北大荒的英靈們護佑了我!

回頭再說那天的險境。我已經嚇得不敢動車了。天已經黑下來,霧顯得更濃更大,幾乎沒有了能見度。我身上沒多穿衣服,心裡的後怕加上只有十四五度的氣溫,我在車上渾身直打哆嗦。近處聽不到車鳴,也聽不到任何動靜。這證明,我遠離了人間煙火。不知道是怕什麼,我心裡還急劇緊張起來。索性,我把錄放機開到最大聲,有點兒給自己壯膽的意思。我想,只能在車上靠時間,一直靠到大霧散去能看清路再行車。

也不知過了幾個時辰,迷迷糊糊中,忽聽得到有人敲打車門。車玻璃已經被霧氣霧水遮擋得看不清車外光景。我疑惑地推開車門仔細一看,見站在面前的是個穿著棉大衣的老者。「俺的娘啊,你咋把車開到這裡啦?不要命啦?你看看,再往前走一步,就是十多米深的大水坑,淹死你都沒人知道啊!是不是迷路啦?再說,這麼窄的小道,又有這麼大的霧,你是咋開過來的呢?不管是偏左還是偏右點兒,都會把你陷進泥坑裡。你看看坡度有多陡啊,下去就會車翻人亡。爺們啊,你的命可真大呀!」

我一聽,這個人是個有東北口音的膠東人,便有些納悶地問他:「請問老師傅,這是個啥地方啊?這大霧的天,你咋發現我停在這裡呢?」

他說這是個剛剛開建的施工現場。我面前的大水坑有十多米深。我如果之前把車掉進去,恐怕連人帶車都要淹沒在水底。聽老師傅這麼一說,我不禁感覺不冷啦,還又後怕得出了一頭的冷汗。

老師傅說,他是在工地看攤的,在十幾米外有個簡易小屋,但很暖和。他勸我跟他到小屋去避避霧氣寒氣。他說他在小屋裡,隱隱約約聽到有唱北大荒的歌聲。他說荒郊野地的又是大霧天,哪會有人唱歌?他還說,有好幾個一起去北大荒支邊的老哥們死在那裡啦,我以為莫不是他們的鬼魂跟過來了?可是,他又真真切切聽到確有歌聲,這不,他過來一看,就發現有臺麵包車停在這裡。再一聽,車裡真的是在唱北大荒的歌。他說,一聽到這首歌,就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北大荒。

進到老師傅的小屋裡,我感到格外的溫暖。而且,一種劫後重生的幸運感油然而生。

真沒想到,一首《北大荒人的歌》,又一次救我於危難之中。我拿出幾瓶北大荒六十度酒,送給老師傅,順手打開一瓶,又遞給他幾根火腿腸。意外的是,幾口酒下肚,老師傅便打開了情感大門,任由眼淚流淌在臉上。他說自己快七十歲了,從農場退休後,回到招遠六七年了。他說現在無兒無女獨身一人,所有的牽掛都埋在北大荒了。他說聽了北大荒這首歌,感覺心都碎了。

怪不得老師傅聽了北大荒人的歌這麼傷感。他原本妻子兒女雙全,是一次外來大貨車失控,撞塌了他家的房子,妻子兒女都喪命於這次意外災難。

大霧到第二天中午才散去。老師傅像拉著親人的手一樣,陪我來到車旁。他說「看看吧,昨天你有多險。要是晚踩一腳剎車,你就沒命啦。往回倒倒車,打正車輪,穩穩噹噹向著回德州的方向開吧。祝你一路順風!」

我戀戀不捨地開車前行,忽然從倒車鏡裡看到老師傅,好似久久地看著遠行的我不肯離去。突然,我意識到該給老師傅留下個念想,便決然掛上倒車檔,一腳油門踩下去回到老師傅身邊。

「小楊啊,是落下東西了嗎?落下啥啦,快說,我去找找。」

我急忙下車說:「爺們啊,我啥也沒落下。就是捨不得放下你呀!」我邊說便掏出隨身聽,並寫下德州住址一起遞給他:「就算咱爺們有緣分,這個留給你聽吧,讓北大荒人的這首歌日夜陪著你,也算給你留個北大荒的念想。」他說儘管喜歡聽北大荒人的歌,但好幾百塊錢的機子,他不好意思要。他說不管多少,一定要給我錢他才要。

我說「爺們啊,這首北大荒人的歌,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情感,一旦鑽進人的心裡就出不來啦,花錢是買不到的!」說著,我把隨身聽強塞到他的手裡說「留下吧。車上的錄音機誤不了我聽北大荒人的歌。」

「好啊爺們兒,我衷心地謝謝你!這輩子,我再不能長眠在北大荒的懷抱裡。但是,等到我去爬煙筒前,一定要聽著這首北大荒人的歌,幸福地閉上眼睛笑著離去。」

含著淚離別了老人,我心裡突然產生一種完成使命的感覺。一種為北大荒人的歌豪邁的幸福感環繞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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