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諾貝爾經濟學獎頒布

　　主持人：本報記者 戚奇明

　　特邀嘉賓：中國社科院財經戰略研究院財政研究室副主任　何代欣

　　　　　　　交通銀行金融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　　　　　　劉學智

　　10月14日，瑞典皇家科學院宣布，將2019年諾貝爾經濟學獎授予阿比吉特·班納吉、埃絲特·迪弗洛和麥可·克雷默三名經濟學家，以表彰他們在減輕全球貧困研究領域作出的突出貢獻。

　　為此，記者近日專訪了何代欣、劉學智兩位專家，他們就發展經濟學、三名諾獎得主的主要研究內容及其理論對中國經濟發展的啟示等問題進行了闡述和探討。

　　減輕貧困是發展經濟學重點

　　主持人：請你們介紹一下什麼是發展經濟學？

　　何代欣：此次諾貝爾經濟學獎頒給了研究發展經濟學的學者，這應該是有史以來的第二次。第一次是1998年，該獎頒給了印度裔美國經濟學家阿馬蒂亞·森。發展經濟學是一個面向問題的經濟學研究領域，總體偏向於應用學科，關注實際情況。它與傳統經濟學相對理論、相對抽象的特點有所不同，發展經濟學更致力於解決經濟發展中的具體問題，並關注弱勢群體和窮國如何健康發展等。簡單來說，發展經濟學是關注經濟發展過程，包括落後國家或貧困國家怎樣變成強國和富國曆程的學科或研究領域，其涵蓋了經濟學中宏觀層面的經濟增長、中觀層面的產業發展以及微觀層面的個人福利改善和企業成長等一系列內容。

　　劉學智：今年三名諾貝爾經濟學獲獎者的研究重點均為如何減輕貧困，這是發展經濟學的重要內容之一。發展經濟學是20世紀40至50年代逐步形成的一門綜合性經濟學分支學科，是以經濟社會發展為研究基礎的經濟學規範分析學科。在具體研究中，發展經濟學重點研究發展中國家和相對貧困落後國家如何擺脫貧困、實現工業化，最終走向富裕。

　　諾獎學者研究對中國扶貧的啟示

　　主持人：三名諾獎學者研究的內容有何異同？主要突破點在哪裡？對中國經濟發展有何啟示？

　　劉學智：班納吉與迪弗洛合著了《貧窮的本質：如何逃離貧窮陷阱》，在書中集中探討了窮人的日常生活方式。兩人深入調查了貧困人群最集中的18個國家和地區，從窮人的日常生活、教育、健康、創業、援助等生活多個方面，探尋貧窮真正的根源。根據他們的研究，發現許多面臨營養困境的人口並不是真的買不起足夠食物，而是受到各種因素的制約，使得消費傾向難以達到效用最大化。出現這樣的非理性選擇，有文化、習俗、認知、宗教、制度等原因，這些因素也是制約發展中國家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原因。

　　另一位獲獎者克雷默是美國哈佛大學經濟系教授，作為發展經濟學家，他致力於慈善事業的研究，以幫助全世界貧困人口。他曾在拉丁美洲工作，而且在衛生經濟學、農業經濟學方面有很好的建樹。近期研究主要集中在發展中國家的教育、衛生、供水和農業方面。

　　三位獲獎者都是研究發展經濟學的重要經濟學家，他們的研究都與減輕貧困緊密相關。根據諾獎委員會介紹，三位學者能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的關鍵，是引入了一種新方法，把全球貧困問題分解為更小、更精確的問題，以獲得實現消除貧困的最佳方法。

　　何代欣：三位學者的研究具有較為高度的一致性，他們都關注貧困人口在經濟增長和經濟發展中的一些具體情況，並致力於改善這些人群的貧困狀況。班納吉和迪弗洛在許多貧困國家展開了一系列的隨機實地實驗，包括通過發放生產工具、健康用品等方式幫助一些貧困地區人群，再通過經濟學的嚴謹分析以及得出的結論，提供了很多改善貧窮人群的生活、健康和生產狀況的依據。

　　克雷默主要關注貧困地區人群的健康狀況，比如，他有一項研究是給非洲的貧困人群發放抗擊蛔蟲的藥物。結果發現，當有效抑制蛔蟲，使得這些貧困人群恢復健康後，他們的生產得以改善，生活質量也得到了提升。

　　在關注的重大問題上，他們除了具有相似之處，三位學者在研究過程中都使用隨機實地實驗的方法，這也是一大突破。因為在一般的科學研究領域，做實驗是一件常見的事，但在經濟學領域進行實驗的歷史並不長，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缺乏相應的實驗方法。此次三位學者在如何把實驗方法運用到現實經濟問題研究中做得非常徹底。在此之前，比較有名的是萊因哈德·澤爾滕和赫伯特·西蒙的博弈論和相關實驗，並提出了相應的方法。

　　除了上述關注重大問題和運用新實驗方法外，三位學者還為經濟學解決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即如何讓經濟學落地。因為很多經濟學研究都基於對現實的假設，這些假設與現實的經濟問題和經濟情況是有差異的。而重大現實問題和隨機實地實驗相結合，就是將一項經濟學研究落實在現實層面的一個嘗試，而傳統經濟學對於「最後一公裡」的問題缺乏深入研究。

　　值得關注的是，三位學者研究的是反貧困領域，這對中國的現實而言，具有一定的借鑑意義。過去40年，中國在反貧困方面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目前中國的貧困人口大幅減少，貧困人群的健康水平、收入水平以及社會地位得到大幅提升。這是中國制度優越性的體現，也是政府管理和治理水平不斷提升的表現。在扶貧方面，中國固然有自己的特色，同時，外界也提供了非常多的經驗。此次三位學者提供的一些健康、教育、生產等方面的結論，對中國的扶貧工作也給予很多啟示。

　　劉學智：中國作為全球最大的發展中國家，改革開放40年來已取得了輝煌成就，農村貧困人口減少了7.4億人，在全球脫貧工作中作出了巨大貢獻。2020年我國將全面消除貧困，實現全面奔小康。中國的經濟發展為經濟學研究提供了非常好的實踐研究樣本，如果經濟學家深入分析我國經濟發展狀況，並提煉總結出經驗理論，就會形成規範性的學術研究成果。

　　經濟學研究關注重大現實問題

　　主持人：諾貝爾經濟學獎前年頒給的是行為經濟學，去年頒給的是氣候經濟學，今年則是發展經濟學。近幾年諾貝爾經濟學獎關注的研究領域及趨勢有何相同之處？

　　劉學智：從近幾年諾貝爾經濟學獎來看，突出特點是經濟研究與實踐相結合，能夠解決現實中存在的問題。2017年頒給了行為經濟學，獲獎者理察·泰勒把心理學的現實假設融入經濟學的決定分析，發現了人類特質是如何影響個人決定，以致影響市場效果，並作出了很多重要貢獻。2018年頒給了氣候經濟學，獲獎者保羅·羅默和威廉·諾德豪斯在創新、氣候和經濟增長方面作出了傑出貢獻。今年頒給了發展經濟學，獲獎的三位經濟學家在減輕全球貧困研究領域作出了突出貢獻。

　　何代欣：從近幾年的諾貝爾經濟學獎趨勢來看，獲獎的內容都是近二三十年興起且多方關注的領域，表明經濟學研究從傳統理論開始走向現實。同時，經濟學也更關注怎樣解決重大現實問題，這都是經濟學發展的主要方向。雖然理論非常重要，但是作為一門社會科學，解決現實問題的能力同樣重要。人類發展到現在這個階段，關注重大現實問題需要積累一些相關的經驗和證據，為我們制定政策、實施治理提供經驗，這樣可以避免少走彎路，化解矛盾。可以預見，未來一段時間，諾貝爾經濟學獎可能還會繼續關注這些重大現實問題，同時，我們也會看到更多更新的理論出現在經濟學的最高殿堂中，為人類發展和社會進步提供更多有益的經驗。

 

　　2019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簡介

　　阿比吉特·班納吉

　　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福特基金會國際經濟學教授，同時是阿卜杜勒·拉蒂夫·賈米爾貧困行動實驗室的聯合創始人，該實驗室是貧困行動創新研究的附屬機構，也是金融系統和貧困聯合會的成員。他在經濟學著作《貧窮的本質：如何逃離貧窮陷阱》中，從窮人的日常生活、教育、健康、創業、援助、政府、NGO等多個方面探尋貧窮真正的根源。

　　埃絲特·迪弗洛

　　法國女經濟學家，也是阿卜杜勒·拉蒂夫·賈米爾貧困行動實驗室聯合創始人，在美國麻省理工學院擔任發展經濟學教授。2003年，班納吉和迪弗洛聯合創建阿卜杜勒·拉蒂夫·賈米爾貧困行動實驗室，並一直共同為該實驗室提供指導。該實驗室的任務是確保扶貧政策的制定基於科學依據，從而減少貧困人口。

　　麥可·克雷默

　　哈佛大學經濟系教授和布魯金斯學會的高級研究員。他是美國藝術與科學學院科學院院士，曾獲麥克阿瑟獎學金和總統學院獎學金，並被提名為世界經濟論壇全球青年領袖。他近期的研究集中在發展中國家的教育、衛生、供水和農業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