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三件事,曾曉芃認為在自己的職業生涯中是最有意義的。
素描 琚理
從1990年到北京市疾控中心工作一直到現在,曾曉芃已是疾控中心的主任。30年間,他一直在跟「小蟲子」鬥智鬥勇,大家都管他叫「蚊蟲剋星」。在2008年北京夏季奧運會到來之前,他要解決的,就是大家都討厭的蚊子。
舉辦奧運會的時間正值北京的夏季,而在當時,尤其是夜裡,蚊蟲叮咬特別厲害。怎麼把蚊子的密度降下來,是擺在曾曉芃和團隊面前的一道難題。
面對奧運會這樣的國際盛事,曾曉芃把目標定得很高:要把蚊蟲密度降到人不會感到被叮咬的水平。有多難?舉個例子就知道了。2006年的時候,曾曉芃他們做蚊蟲密度監測,兩個小時在鳥巢周邊的區域就能測到1000多隻蚊子。這麼大的量想要不被蚊蟲叮咬,這在當時是不可能實現的。
怎麼破解這個難題?曾曉芃帶領團隊展開研究。他心裡其實很清楚,想要徹底擊退蚊蟲,得把幼蟲扼殺在搖籃裡,讓蚊蟲徹底不能孳生,否則等蚊蟲已經大量繁殖出來了再去噴藥,是沒法實現目標的。而幼蟲最主要的孳生環境,就是在水裡。
曾曉芃和團隊幾乎走遍了所有奧運場館周邊大大小小的下水道、河流、小河湖、管井……只要有水的地方,就能看見他們的身影。下泥潭、踩泥坑,那是常有的事兒。他們把精心挑選好的、對水體環境影響相對較小的滅蚊藥,紛紛投進各個水體裡。
想要知道哪裡蚊蟲多,還得靠監測。二氧化碳誘蚊燈是曾曉芃團隊與軍事醫學科學院合作,參照國外的一些做法研究出來的。在傍晚蚊蟲活動的高峰期,用他們設計出來的誘蚊燈(誘捕裝置),釋放比人體多10倍的二氧化碳來誘引蚊蟲。「我就想,如果最終在這種情況下,都吸引不來蚊子,那我們就有信心實現目標了。」
除了燈誘蚊蟲方法,還有更直接的蚊蟲密度監測方法,人誘法。曾曉芃和團隊在傍晚的時候,到鳥巢周邊各個場館,找個地方坐著,把整條小腿暴露出來,就那麼幹坐半個小時,數著有多少只蚊子飛過來,腿上常常能被叮咬10多個包。
邊監測、邊研究,曾曉芃團隊採用了當時毒性比較低、環保度更高的滅蚊藥,採用了當時最先進的噴霧技術,使得噴霧高度覆蓋面達到30米。到奧運會開幕前,鳥巢周邊監測到的蚊蟲數量是0至2隻。蚊蟲密度降低了500倍,真正實現了健康奧運、綠色奧運。
兩年的監測,曾曉芃團隊積累了大量的數據,也因為北京奧運會的舉辦,建立了一整套大型活動的模式。國際奧委會編著了一份北京奧運會遺產書目,病媒生物章節,用的就是曾曉芃團隊那兩年的研究成果。這一大型活動病媒生物保障模式,在奧運會後的杭州G20峰會、一帶一路高峰論壇等大型活動保障得到了廣泛應用。
除了滅蚊蟲,曾曉芃還有個有意義的頭銜——「蟑螂博士」,這來源於2009年北京市最大的一次公共衛生行動。當年,全市有156萬家庭戶參加了滅蟑行動。
提起那會兒的情況,曾曉芃還心有餘悸,「當時蟑螂最厲害,家庭蟑螂的侵害率最高達到20%,困擾了很多家庭。」有一幕曾曉芃現在還記憶猶新。他到居民家中幫忙滅蟑,最誇張的一戶家裡,書櫃、抽屜、廚房……恨不得滿屋子都是蟑螂,最後發現一共有3000多隻,已經處於一個失控的狀態。
曾曉芃團隊也是最早從基因組學角度研究蟑螂基因功能與抗藥性機理問題,首次破譯了蟑螂轉錄組,分離鑑定了重要的抗性相關基因,並通過實驗室與現場進行殺蟑膠餌的藥效篩選與改進實驗,為北京市統一滅蟑提供可靠的技術支撐。殺蟑膠餌可以直接點到角落、縫隙裡,因為蟑螂就喜歡待在夾縫裡。而且滅蟑螂,得統一行動,在同一個時間段、同一個區域,大家一起行動,這樣效果會更好。這次滅蟑行動之後,北京市的蟑螂密度下降了90%。
還有一件有意義的事,曾曉芃的整個職業生涯一直在做,就是研究國家關於病媒生物的標準規範。這是一個從無到有的過程。截至目前,作為國家衛生健康委病媒標委會的主任委員,曾曉芃已經帶領團隊和全國同行研究了病媒生物的整個控制體系,發布了51項國家標準,包括病媒生物的監測、控制、評價等體系,都形成了一套標準規範。
可別小瞧這些規範。文字、數據的背後,是大量的現場認證工作。臭蟲、蜱蟲等蟲害都生活在不同類型的場所,除了在實驗室裡做研究,曾曉芃大量的時間都待在了這些蟲害生存的環境中,全是亂糟糟、髒亂差的地方。
「誰也不想跟害蟲接觸,都特羨慕搞細胞搞分子的人。」曾曉芃是學生物的,他曾一度不熱愛自己的專業。可幹著幹著,卻越來越喜歡,「很有樂趣,發現小專業有很多空白點,而這慢慢填補空白的過程,特別有意義。」
如今,57歲的曾曉芃和團隊又開始跟花蚊子較上了勁,「近幾年作為登革熱傳播媒介的白紋伊蚊(花蚊子)密度比較高,需要重點監測防治。」曾曉芃說,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老百姓愈發關注蟲害,關注蟲害傳播疾病,他的工作也變得越來越有意義。
來源:北京日報客戶端 | 記者 駱倩雯
編輯:蔡文清
流程編輯:郭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