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風,碗口粗的大樹攔腰折斷。其實,這並非風之過,而是天牛掏空了樹的身體。躲在樹幹中作祟的天牛,被稱為「不冒煙的火災」。
聰明的科研人員請來了「不噴水的消防兵」——用天牛的天敵對付天牛,以蟲治蟲。仇蘭芬就是箇中高手。
在市園林科學研究院天敵昆蟲繁育中心,森林昆蟲學博士仇蘭芬戴著副眼鏡,正目不轉睛地觀察顯微鏡下的蟲子,一看就是半天。在這位蟲博士的眼中,黑乎乎的蟲子甚是「好看」:「顯微鏡下,它們都是五彩繽紛的,有青綠、黃色、銅綠,有的還閃著螢光……」
肉眼看到的蟲子可沒這麼美,肉滾滾、毛茸茸、黑黝黝……大多數人都唯恐躲閃不及,本科學園林植物的仇蘭芬畢業時卻執拗地去考昆蟲學的研究生。
「我覺得昆蟲能爬會跑,更有生命力,也更有意思。」仇蘭芬認為,這個興趣也跟她小時候的生活環境有關。她在山東農村長大,那裡是蔬菜種植基地,對付害蟲主要靠農藥。仇蘭芬經常聽說附近村民因為給菜打農藥不注意防護而中毒,「我的母親就因為農藥過敏渾身長滿了紅疹。」所以,上大學時,一接觸「害蟲生物防治」, 仇蘭芬的興趣就來了,「不用農藥,也能防治蟲害!」
以蟲治蟲就是生物防治。昆蟲在維護地球生物圈的物種平衡中佔有重要的地位,利用天敵昆蟲防治公園園林病蟲害,可以大幅減少化學農藥的使用量,是既環保又有效的害蟲治理方式。同時,還可以利用植物和昆蟲之間、昆蟲和昆蟲之間、植物和植物之間的關係,在一定區域內形成相對生態平衡,達到持續有效控制害蟲的目標。
現實總比理論「豐滿」。2000年,仇蘭芬考上森林昆蟲學專業研究生。即使像她這樣對小蟲很感興趣的人,也常被它們噁心到。一次,她在顯微鏡下觀察一種比小米粒還要小的「蟎」,這種害蟲平常肉眼看不到,顯微鏡下,密密麻麻爬滿葉片,來回蠕動……噁心得她好幾天吃不下飯。
到荒郊野外抓蟲,也是必修課,這對於一個20多歲的女孩來說,簡直就是折磨。
林區多處於山上,氣候變化無常,前一分鐘還豔陽高照,轉眼就烏雲密布傾盆大雨,偌大的林場沒處躲沒處藏。不管多熱的天氣,仇蘭芬都得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不敢穿半袖和短褲,因為用不了3分鐘,蚊蟲就會爬滿她裸露的皮膚,蛇、蠍子之類的不速之客也會時不時從林中出來「打個招呼」。
仇蘭芬只要去林區,就帶著一根手杖,邊走邊四下「掃雷」。有一年她去山西調查,在茂密的森林裡,正抬頭聚精會神地找一種叫「小蠹蟲」的蛀幹害蟲時,一隻惡狗撲了過來,一口咬住了她的小腿。所幸褲子厚,腿沒被咬破,但也留下了深深的牙印,過了好幾天才褪掉。
2007年,仇蘭芬博士畢業,來到北京市園林科學研究院,從事園林植物害蟲生物防治技術研究。2013年,市公園管理中心啟動了「天敵生產工廠」摺子工程,在研究院建立了生物防治實驗室,重點開展園林植物病蟲害生物防治技術研究,仇蘭芬出任該項目的帶頭人。
天牛是仇蘭芬要對付的第一個「敵人」,這是北京的公園、園林中最常見的蛀幹害蟲。花絨寄甲、腫腿蜂都是天牛的天敵,為了讓天敵昆蟲能夠規模化生產,科研人員大多選天牛作為腫腿蜂的「代孕媽媽」。但天牛難尋且價高,一隻天牛的價格近1元;仇蘭芬和她的團隊多次試驗,最終選擇用黃粉蟲「代孕」,黃粉蟲是釣魚、飼鳥的餌料,1斤能有幾千隻,價格不過10元。去年,黃粉蟲開始大規模「代孕」,在僅有一名工作人員操作的情況下,一年可生產腫腿蜂達100萬頭、花絨寄甲10萬頭。現在,細心的遊客逛公園時,常能看見大樹上掛著的一個個迷你紙袋,那就是專門的「天敵孵化器」。
成功絕不是一帆風順。去年年初,仇蘭芬經過多次試驗,改進了傳統的花絨寄甲繁育技術,使生產更為簡便,效率比原來提高了7倍。因為這項高效生產花絨寄甲的技術,她獲得了自己的第一項專利。「成功後,人就貪心了。」仇蘭芬輕輕嘆了口氣,因為她想再簡化技術,再提高效率,結果遭遇了失敗。腫腿蜂的生產繁育也不順利,仇蘭芬多次摸索後初步建立了腫腿蜂的生產方法,幾次實驗都很成功,但正式生產時由於未嚴格按照實驗流程,3個多月後,上萬隻腫腿蜂「全軍覆沒」。
仇蘭芬沒有放棄,她還在尋找更好的辦法以蟲治蟲。「生物防治需要廣泛的公眾認知,只有成了名符其實的『天敵生產工廠』,才可能實現環境無汙染、綠色無公害,才能更有利於植物保護和生態環境保護。」這是蟲博士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