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忍者日本史 | 忍術(下)從通靈術到咒術

文 | 江隱龍

通靈術：空間轉換與生死轉化

在《火影忍者》中，大部分術都是通過強化自身的身體素質查克拉量或對查克拉的操縱能力實現的，但有一種術除了自身的修煉外，還需要一份機緣巧合——那便是通靈術。《火影忍者》中的通靈術與宗教意義上的通靈術不同。從宗教的視角來看，通靈術（Necromancy）是一種古老的黑魔法，指的是與死者靈魂溝通的巫術；善於此術的便是通靈法師（Necromancer），也翻譯成亡靈法師、死靈法師、通幽師等。通靈術大約分為兩大類型，一種是召喚和支配死靈，另一種是藉助死屍回魂——無論是哪一種，都能嗅到一股濃濃的邪惡氣息。

在宗教傳說與文學作品中，通靈術與通靈法師也的確多為反派，這一淵源似乎可以追溯至《舊約·利未記》上：

19.31 不可偏向那些交鬼的和行巫術的，可求問他們，以致被他們玷汙了。」

20.6  人偏向交鬼和行巫術的，隨他們行邪淫，我要向那人變臉，把他從民中剪除。

20.27 無論男女，是交鬼的，或行巫術的，總要治死他們。

《舊約》的矛頭指向所有巫術，通靈術作為巫術的一種自然也被排斥。不過，通靈術因與屍體相關，所遭受的非議顯然要更為嚴重。同樣是《舊約·利未記》，也有關於信徒接觸屍體的禁令：

5.2 或是有人摸了不潔的物，無論是不潔的死獸，是不潔的死畜，是不潔的死蟲，他卻不知道，因此成了不潔，就有了罪。

有了《舊約》中關於巫術與屍體的雙重指向，與屍體這種「不潔的物」相關的通靈術自然也沾染上了更多的黑暗色彩。在後世各個領域的奇幻作品中，通靈法師所召喚的也的確多為邪靈，自身更常常因為迷戀通靈術蘊含的力量而墮入黑暗，從而在文化的積澱中成為強大而邪惡的代表。

「新三忍」通靈術

最具代表性的大約要數美國暴雪娛樂公司出品的《暗黑破壞神》。《暗黑破壞神》可以說是影響了整整一代人的經典魔幻題材遊戲，在其第二代的初始職業中，便有死靈法師一席之地。死靈法師的技能自然是通靈術：召喚骷髏戰士、骷髏法師、石魔……僅僅聽這些被召喚者的稱謂，死靈法師也很難是正道之人了。

在現實世界中，與死靈法師最相近的職業大約要數靈異現象調查專家，其中最富盛名的莫過於華倫夫婦——當然，華倫夫婦所宣稱的惡靈是否真實存在，恐怕會是個永遠的未解之謎。與宗教意義上的通靈術相對，《火影忍者》中的通靈術指向的不是亡靈而是現世之物——雖然並不一定在人類所處的世界中。

《火影忍者》的通靈術分為血契通靈與非血契通靈。血契通靈指忍者與一種生物定下血契，在需要的時候便可施術將其召喚出來。故事中著墨最多的血契通靈是「三忍」的蛤蟆家族、蛞蝓與萬蛇，這三大通靈獸又分別對應著三大聖地。與三大聖地通靈獸相同級別的有食夢貘、猿魔等神話生物，除此之外是則一些相對普通的忍獸，如鷹、犬、蜘蛛、龜、白鼬等。無論是神話生物還是現實生物，《火影忍者》中的通靈獸均是在世生物，這一點與宗教意義上的通靈術便有所區別。這種區別意味著《火影忍者》的通靈術只是轉換空間之術，而宗教意義上的通靈術則能轉化生死。當然從原理上講《火影忍者》的通靈術與宗教意義上的通靈術其相通處更為明顯：即均是對另一世界的召喚。

《火影忍者》最萌通靈獸

血契通靈所召喚的均為動物，非血契通靈則相對雜亂。天天的捲軸可以通靈出忍器；佩恩輪迴道幾乎能通靈出整個動物園，螃蟹、龍蝦、變色龍、分裂犬、八咫烏、犀牛、水牛、熊貓、蜈蚣……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遊的應有盡有；更具文藝氣息的是大蛇丸的羅生門——這個在川龍之芥小說中代表「人間地獄」的詞語本是日本傳說中一道通往生死的門，後因川龍之芥的《羅生門》影響極大，而帶上了「各說各話，真相不明」之意。從這個角度來看，《火影忍者》中的羅生門倒是回歸本義了。

值得一提的是，多由也的通靈術所招喚的是三鬼，但這裡的「鬼」與宗教意義上的死靈是不一樣的。多由也的三鬼只能視為名為鬼的特殊生物或非生物，因此並沒有突破轉換空間之術的定義。

真正與宗教意義上的通靈術相吻合的，其實是穢土轉生。穢土轉生的啟動在《火影忍者》中被描繪得很詳細，大體分為三個步驟：首先需要準是預轉生之人一定量的DNA，其次要以活人為祭品當作預轉生之人的容器，再次預轉生之人的靈魂必須在極樂淨土而不能被封印。可以看出，這一儀式除了引入了佛教極樂淨土的概念以外，幾乎與宗教意義上的通靈術完全一致——考慮到《火影忍者》後期反派的戰鬥人員中，穢土轉生者幾乎佔了半壁江山，也便能夠體會到歷史上的通靈術為什麼會被人視為毒蛇猛獸了。

忍界大戰中的「穢土轉生」有粉絲福利向，但真香

咒術：佛道兩家與符籙咒印

《火影忍者》中除了對術的三大分類以及其中較為系統的瞳術與通靈術外，還有兩種自成體系且宗教色彩濃厚的術，那便是咒印術與封印術。將其統稱為咒術，依據的不是《火影忍者》的術之體系，而是其文化背景。

《火影忍者》的咒印術指對被施術者施以咒印以便束縛的術，束縛的程度與時間依術的設定而論。咒印術如同植入對被施術者身體中的程序，一旦觸發相應的前提便會發動。

咒印術多用於控制而非戰鬥。日向一族為保守白眼的秘密會在分家長子額頭刻上咒印，一旦面臨背叛，咒印便會破壞分家成員的腦神經，封印白眼的能力；木葉村暗部特別機動部隊「根」組織成員的咒印在舌頭上，一旦成員洩露秘密，咒印會合其全身麻痺、不能說話和動彈。《火影忍者》的「科技線」架空度極高，在故事中咒印還被科學化移植，從而使被移植者獲得極為強大的力量。

藥師兜的忍術更多立足於科技

咒印本是宗教術語，道教與佛教各有所表。道教的咒印源於符籙術，施術者鋪紙研墨，丹書運筆，步罡踏鬥，念動咒語，從而獲得醫眾病、笞百鬼的效果。道教的符與咒密不可分，而符咒作為山、醫、卜、命、相五術的根本，使用得當便可以役神驅鬼——這其中最為著名的要數符咒的結語「急急如律令」，這一句式後為日本陰陽師所傳承，成為日本人耳熟能詳的「きゅうきゅうにょりつりょう」（羅馬音kyuu kyuu nyo ritsu ryou）。

佛教的咒印多見於密宗。在原始佛教時期，僧人無符而有咒，後一路東傳並受道教影響，漸漸發展出了符咒系統，並為密宗所大量採用，並與佛教的真言、手印相融合而自成一派。道教中，符為靈文，印為信物，籙是神祇名冊，咒是仙聖帶敕語，而佛教無符籙，印也與道教不同。當然，從敦煌經卷出土的大量佛教典籍來看，佛道兩家的咒印相互影響，早已難分彼此。而其功效，也大多指向除厄祛魅、治病祈福。

《火影忍者》中的咒印與佛道兩家的咒印同名，在含義卻不盡相同，更接近於設置在人體的特殊封印。有趣的是，《火影忍者》中也存在封印術，指的是以咒印對一定時空或人物進行的術，被封印的人或物體會出現相應的封印式。如果說這裡咒印術更像是封印術，那封印術就更像是結界術了。

佐助的咒印

結界同樣也是神話傳說中的概念，大體指運用某種超自然的力量形成的一個封閉空間。結界在各個宗教文化中均有出現，亞洲文化中的結界多是採用如五行、太極、八卦等手段，而歐洲白魔法與黑魔法傳說中的結界則多與正逆五芒星相關。佛教中也有結界，但與法術不相關，指的是為供信徒修持居住而劃出的特定範圍，分為攝僧界、攝衣界與攝食界。

《火影忍者》中封印術主要揉合了佛道兩家文化，從術的名稱中便可一窺見。「五行封印」、「四象封印」、「八卦封印」自源於道教，「獅子閉哮」、「三寶吸潰」、「金剛封鎖」又源於佛教。當然，也有不乏日本本土神話色彩的封印術，如「須佐能乎·十拳劍」，自然指向日本的創世神話了。

三寶吸潰

事實上，《火影忍者》中的咒印術與封印術都可以歸類為咒術。歷史上的咒術是通過咒語祈請神明、詛咒鬼蜮的一種方術，道教與日本的陰陽道對其均多有傳習。言及於此，便不得不提到《火影忍者》中最為特殊的禁術了。

《火影忍者》中有三種術會被列為禁術：自傷嚴重、違背倫理、威力不可控。而道教其實也有禁術，但這裡的「禁」指的不是「禁止使用」，而是「禁錮、遏制」之意。道教的禁咒分為氣禁與咒禁，顧名思義便是以運氣或念咒為途徑所達成的禁制鬼神外物之術——《火影忍者》可謂又改變了一個宗教術語的概念。

咒印術、封印術、禁術在宗教文化的視野可以歸為同一體系，《火影忍者》借其詞彙，卻展現出了另一個精彩紛呈的忍者世界，這也算是文化交流過程中的有趣之處吧。

《火影忍者》中的禁術時常傷敵八百，自損一千，比如……

結語

《火影忍者》雖為虛構，但其創造的術體系卻在龐大複雜的同時基本達到了體系內自洽。查克拉、八卦、十拳劍等概念在此交叉，佛教、道教、神道教等宗教文化在此交融，中國、日本、印度神話傳說在此交匯，從而將忍者的世界推向了一個燦爛輝煌的高峰。

《火影忍者》中的術，自然不僅於此。岸本齊史如同一個匠人，將術體系打磨成了玲瓏精緻而變化多端的藝術品。忍者之間的戰鬥，也因此從歷史角度默默無聞升華成文學角度的蔚為大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