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歲時,偶遇馮唐,一位偶然遇見的人贈我一本關於他的書,有幸遇見,有幸相逢。
讀過馮唐的書,會發現他將其一生,寫於書中。
《十八歲時給我一個姑娘》,《陽光燦爛的日子》這兩部作品都描述了青春張揚時,帶給人所有美好的瞬間和體驗,乾淨且稚嫩,不受塵世的浸染,所有不美好的都會用隻言片語帶過,留下的只有熱血的青春。
《萬物生長》,則是馮唐對這個世界充滿迷惑的時期,他自己都在迷惑,彷徨,所以他無法帶給我們一個完整的故事體驗,因為事實的真相往往是殘酷的,這裡面寫不下他的狼狽和所看到的黑暗,以及他的成長或蛻變,好的或壞的,如果他寫了,這可能就是一本回憶錄,或者說是懺悔錄,所以他說,這部小說,是失敗的。
大多時候,寫書其實是本來想寫出一個過程,但是只寫出一種狀態,本來想寫出一個故事,但是只寫一段生活,本來想寫出一個可愛的人物,但是這個人物總體上沾沾自喜,一副欠抽的樣子。
馮唐就是一個自傲的人,天才總是有自己的脾氣,他本想把 秋水寫得儘量乖巧一點,下筆以後,卻在字裡行間,將自己的脾氣性格賦予了秋水,最後我們看到的便是一個看似自大,看似豁達,看似浪蕩,但其實依舊掙扎,依舊糾結,依舊難以忘懷,這是他成長的矛盾的真實寫照,說欠抽的,其實也是再說自己。
成長時間是長期困擾我的一個問題。在《萬物生長》裡,我盡力想描述一個成長過程,闡述過去,現在和將來的關係。我筆力有限,沒能做到,我只表現出一種混沌狀態,一個過程的橫斷面,想到的唯一解決辦法,是在《萬物生長》所處生長環節之前和之後,再各寫一部長度相近的小說。三種狀態,三個橫斷面,或許能給人一種完整過程的感覺。
馮唐的筆觸我們都已經見識到了,但是這個時候,處於人生的混沌期,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那麼深刻的體會,所以,他有遺憾,希望自己將來的時候,能夠將這一整個狀態有頭有尾地展現出來,這大概就是大多數筆者的毛病,有頭有尾,但其實,看馮唐的生平作品就能看出來,所以後來這缺憾,反而是另一種美。
至於沒寫出一個完整的事和可愛的人物,不會全是筆力不逮。
我在滿足讀者閱讀期待和懷遠生活之間,徘徊許久,最後選擇了後者,真實的生活中,多數的故事並不完整,多數沒發育成熟的人物有各種各樣混蛋惡地方,即使造出來時間機器,重新來過一遍充滿遺憾的年少時光。不完整的故事還是不完整。混蛋的地方還要混蛋。所有的遺憾,一點不能改變。
馮唐直言,這樣的呈現其實也是對於生活的一種真實寫照,這世上的所有的遇見,並不是都結果的,大部分的人都是遇見了,又分離,只此一生,再無相見之日。
秋水見到了柳青以後,又會如何,馮唐給我們一個所有人都覺得理所當然的結局,但是他們到底在沒在一起,這都不是太重要。故事的最後,王子和公主總是幸福的在一起,從來沒有人告訴你,那就是永遠,人生的變數太多,結婚了不能代表任何問題,所以,這世上有些遺憾留下,留下的可能是一段美好的時光。
生活,可能會抹去你所有的記憶,剩下了就是滿目瘡痍。
對於描述長期困擾於心,有兩種截然相反的觀點。一種認為,描述過後,膿水流盡,得解脫,得大自然在。另一種認為,描述之後,診斷清楚,這種困擾,水流雲在,成了一輩子的心症。我無法評說那些觀點正確。
如果說,如果你看完這本書,但回望了或是展望自己的青春,感覺煩躁異常,感覺山非山,水非水,說明我的作品還不是徹底的失敗,這就是為本文字做出的努力,還有這些存在的價值。
不知道馮唐屬於那種人,我屬於後者,小時候,別人告訴我一個噩耗,我會憂傷好久,如果我當時看上去還好,就說明我把這些情緒藏起來了,藏在心裡,挖不出來的那種,所以我這一輩子的心症太多,多到要把心剜了,沒心沒肺,可能會過得更好一點。
我猜,馮唐大概和我是一種人吧,沒有那樣的心,大概寫不出這樣的文章,我們都希望自己的文字還有點用,哪怕一點用,這樣的人會在意別人的看法,會以綿薄之力盡力去改變一點,因為稍微改變一些,說不定這個世界,就會變得好那麼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