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4日上午,惠東白盆珠一處果園裡,紅火蟻爬上枯樹葉尋找食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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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9月底,惠州市民鄧女士到市區紅花湖桃花園遊玩,不慎被紅火蟻咬傷,因為紅火蟻毒性猛烈,鄧女士立刻步行至小賣部,但到達小賣部時已經全身過敏水腫起包,後被送到醫院門口時已經喉嚨水腫,血壓低至四十,心跳緩慢休克。「傷者送來時昏迷,搶救了2個小時。」據該院劉醫生介紹,醫生立即開始搶救,經過留院觀察一晚後,鄧女士已無大礙,次日便出院回家休養。
短短半小時內,傷者生命危在旦夕!這並不是紅花湖的個案。紅火蟻生性兇猛食性繁雜,是一種重大的危險性害蟲。去年,廣東省88個縣市曾發生紅火蟻災害,主要發生在珠三角。今年9月份,惠州市農業技術推廣中心提交給惠州市人大的一份匯報材料顯示,全市已確認紅火蟻疫情發生總面積達80 .5萬畝,發生區域涉及到全市所有縣(區)、1017個行政村(社區)。與前幾年發生狀況對比,惠州紅火蟻疫情從城市園林綠化區、工業園區、校園、社區向農區蔓延,發生範圍有所擴大的趨勢。
十年蟻情
蟻巢藏貨櫃入侵各縣區均發現蟻情
博羅縣園洲鎮馬嘶村,洪達塑料回收廠附近500畝左右的水稻田、村道旁的草叢、房屋牆角,平均每10米就發現蟻丘1-2個,每個蟻巢均棲息有成千上萬的紅火蟻。
紅火蟻是世界上100種危害最為嚴重的生物之一,被許多國家視為重大危險性的入侵有害生物,也是我國禁止進境及國內植物檢疫性有害生物。
今年9月份,惠州市農業技術推廣中心提交給惠州市人大的一份匯報材料顯示,全市已確認紅火蟻疫情發生總面積達80 .5萬畝,發生區域涉及到全市所有縣(區)、73個鄉鎮(街道辦)、1017個行政村(社區),其中活動蟻巢數每百平方米大於10個的地方有2.6萬畝。紅火蟻主要滋生在田埂、堤壩、花圃、草坪等地,除通過爬行、婚飛和隨水流等自然傳播外,有些地方還經過帶土的草皮和綠化苗木等途徑傳入和擴散蔓延。
與前幾年發生狀況對比,目前惠州紅火蟻疫情呈現出從南向北、從西向東擴散,從城市園林綠化區、工業園區、校園、社區向農區蔓延,發生密度有所下降、發生範圍有所擴大的趨勢。
據惠州市農業技術推廣中心副主任李惠陵介紹,早在2004年11月,惠州市農業局、農業技術推廣中心先後共組織1000多人次調查了全市70多個鄉鎮180個自然村,普查結果在博羅縣園洲鎮馬嘶村、惠城區橫瀝鎮翟村兩個地方發現紅火蟻的蹤跡。其中博羅縣園洲鎮馬嘶村在洪達塑料回收廠附近500畝左右的荔枝林、香蕉園、花生地、水稻田,甚至房屋牆腳下均發現有明顯隆起的蟻丘,尤其在村道路旁的草叢,平均每10米就發現蟻丘1-2個,每個蟻巢均棲息有成千上萬的紅火蟻。李惠陵等人調查後分析認為,紅火蟻應是通過洪達塑料回收廠(臺商企業)從外地回收運來的舊塑料及包裝廢品傳入該村。
惠城區橫瀝鎮翟村新屋仔村民小組發現的紅火蟻,則在一農戶屋後果園附近約1500畝範圍,密度高的每畝達到10個蟻巢,主要分布在路邊、溝邊、山坡腳、菜田邊,以及房屋前後圍牆腳下。
惠州學院生命科學系教授鍾平生等人,也曾於2005年對惠州市公園、住宅區、公路兩旁、農村棄耕地等區域草坪、隔離帶的紅火蟻發生疫情進行調查,以期為紅火蟻的防控提供依據。調查結果顯示,惠州市大部分區域已發生紅火蟻危害,與深圳、東莞等市的接壤地帶是主要發生區,新建綠化草地如公園、公路兩旁、住宅區、工業園區等區域的綠化帶是主要發生地。在市屬範圍內,惠城區當時有6個鎮(街道辦)、博羅縣有11個鎮、惠陽區有4個鎮分別遭受不同程度的紅火蟻危害,其中惠城區內45個誘測點中有4個屬中度危害區,6個點屬嚴重危害區,而龍門縣和惠東縣當年暫沒有發現紅火蟻疫情。
「紅火蟻繁殖能力非常驚人。一個成熟的紅火蟻蟻巢,個體可達5萬-50萬隻,平均每年可以產生4500個生殖雌蟻,由雌蟻發育成的蟻后壽命有6-7年,一隻蟻后每天可產1500-5000粒卵。」鍾平生教授說,紅火蟻環境適應性強,傳播途徑多,擴散蔓延速度快,不但可以通過自身爬行、飛行和隨水流等途逕自然擴散,而且還主要通過受蟻巢汙染的垃圾、種苗、盆栽植物等含有土壤的園藝產品、草皮等人為遠距傳播,難以從源頭上堵住紅火蟻的傳入和傳播。
紅火蟻為何屢防不絕?惠州市農業技術推廣中心副主任李惠陵稱,經過長達10年的防治,紅火蟻發生區的危害密度逐年下降,但其繁殖力驚人,傳播途徑多,難於徹底根除撲滅,「今年上半年陰雨天氣偏多,紅火蟻隨水流擴散速度快。有些被徵用後而未被開發的空地及三不管地帶,這些地方紅火蟻發生密度較高,給防控工作帶來了相當大的困難。」
人蟻之戰
村民談蟻色變 農田因蟻患撂荒
「當時由我將蟻巢鏟鏟進水裡,我們驚訝地發現,蟻巢進水後成團成簇的紅火蟻浮出水面,沒有驚慌失措四散奔逃,工蟻、兵蟻簇擁包裹著蟻后、幼蟲,很有秩序地撤離」
11月9日,南都記者在惠東縣白盆珠鎮沐化村、惠城區小金口街道辦九龍村等地發現,在道路兩側、農田田埂、果林樹下等處,幾乎每隔幾米就有或大或小的數個蟻巢,在地上爬行的紅火蟻更是隨處可見。南都記者隨機走訪多位村民,均稱被紅火蟻咬傷過。
「這些年來紅火蟻已成村裡的一害,我們被咬怕了!」說起紅火蟻,在惠東縣白盤珠沐化村,連8歲小孩都知道它的泛濫和危害,「被咬後很癢很痛,還會起膿包」。據該村村民沈偉榮介紹,大概在2012年,沐化村開始發現這種咬人的螞蟻,不到一年,蟻巢就在道路兩邊、田埂等地方築得到處都是。
「現在只有穿上齊膝的雨靴,才敢到地裡幹活。」沈偉榮告訴南都記者,村裡絕大部分村民,都被紅火蟻咬過,他自己上個月也曾經不小心踩到紅火蟻窩。當時蜂擁而出的螞蟻爬滿了他的雙腿,情急之下他只能手腳並用,用雙腳互搓,用雙手在腿上搓,費了好幾分鐘才將螞蟻清理乾淨,但已經被咬了七八個包,「傷口剛開始像被火燒一樣痛,接著會很癢、紅腫,之後起濃胞,一個星期後才慢慢好」。
沈偉榮說,沐化村及附近幾個村的村民在種地時被咬傷,有些村民還被送到醫院打吊針治療。此後,周邊幾個村的村民談蟻色變,到地裡幹活都會穿長筒套鞋和長襪子,「村裡有牛耕田時腳被紅火蟻咬了,後來牛都不敢下地,用牛繩也拉不去地裡」。
白盤珠鎮農業辦公室主任賴佩光介紹,今年普查時,該鎮14個行政村中有13個發現有紅火蟻,全縣只有高潭一個鎮沒有上報紅火蟻疫情。「不知道是怎麼傳過來的,聽說車輛、流水都可能成為紅火蟻的傳播渠道。」賴佩光說,今年該鎮用於防控紅火蟻的經費,已超過10萬元。
「前幾年紅火蟻泛濫的時候,每個縣區都有反映部分農田被棄耕,但具體數字未統計,總數應該不超過千畝。」惠州市農業技術推廣中心副主任李惠陵告訴南都記者,在紅火蟻較多的地區,不僅出現了農作物減產,當地蚯蚓、本地螞蟻的數量也急劇減少,生態平衡被打破。
「我本人也被紅火蟻咬過,被咬後還被送到醫院打吊針。」據李惠陵介紹,他被咬那次是在2006年夏天,時任惠州市植物保護與檢疫管理科科長的他陪同央視農業頻道的記者,到博羅義和鎮拍攝紅火蟻。
「當時由我動手將紅火蟻蟻巢,用長柄鐵鏟鏟進水裡,觀測其在水中能否存活與傳播。我們驚訝地發現,蟻巢進水後,成團成簇的紅火蟻浮出水面,沒有被成片淹死也沒有驚慌失措四散奔逃,工蟻、兵蟻簇擁包裹著蟻后、幼蟲,很有秩序地撤離……」李惠陵說,當時他儘管戴了厚手套等防護措施,但好幾隻紅火蟻悄悄爬至他的背部,狠狠地咬了他六七個包。
當時在場的惠州紅火蟻防控專家詹玉海告訴記者,除了李惠陵,住在附近的一名店鋪老闆也被紅火蟻咬傷送至醫院搶救,「拍攝過程中他過來觀看,不顧我們警告,稱『黑螞蟻有毒可以泡酒,紅火蟻應該也是可以的』,之後用手直接把一團一團的紅火蟻抓進桶裡,結果抓完後,他站起來才走了八九步,就休克昏迷倒下了,幸虧及時送醫院才搶救過來……」;去年還有一個20多歲的小夥子在市區東江公園附近的江邊釣魚,結果胳膊被紅火蟻咬傷,然後暈倒休克了,幸好有其他釣魚者把他送醫院。
記者在採訪中了解到,上個月底,一名鄧姓市民到惠州市區紅花湖桃花園遊玩,不慎被紅火蟻咬傷並休克,被送往中國人民解放軍第173醫院治療。「傷者送來時昏迷,搶救了2個小時。」據該院劉醫生介紹,該院有很多類似病例,當得知鄧女士是被紅火蟻咬傷後,醫生立即搶救,經過留院觀察一晚後,鄧女士已無大礙,次日便出院回家休養。
「蟻巢被驚擾後,紅火蟻會攻擊人畜,而且它不像蜜蜂蟄一下就完了,它會用嘴咬住,用尾針不停地刺,毒素又大,所以過敏的人如果沒有及時救治,後果不堪設想。」據鍾平生教授介紹,紅火蟻的毒素很烈,一般人被紅火蟻蟄傷後,傷口會紅腫、發癢、起水泡、化膿等,一般需要幾個月後才能恢復正常,如果被蟄傷的是過敏體質的人,會引起全身過敏反應,會伴高燒甚至是休克等症狀,如果沒有及時治療,會有生命危險。
書記批示
全民滅蟻之戰 封路圍剿蟻巢
惠州最早發現紅火蟻疫情的園洲鎮馬嘶村和橫瀝鎮翟村,當年均分別組織了數百群眾採取突擊行動,成立了滅蟻專業隊,並對兩個疫點的道路進行封鎖。
由於紅火蟻不斷擴散和蔓延,在惠州市,一場人蟻大戰也不斷升級。
據李惠陵介紹,惠州市自2004年11月確定發生紅火蟻疫情以來,各級農業部門多次發動群眾滅殺紅火蟻,近十年惠州前後兩任市委書記黃業斌、陳奕威均曾對紅火蟻的防控工作做出重要批示,要求「摸清情況,採取措施,一定要防止蔓延」和「抓好落實,並注意從中探索總結一些規律性的東西,做到早預防、早撲殺、掌握主動權」。
「我們組織當地群眾開展地毯式的蟻巢檢查,發現蟻巢採取先藥物灌淹,然後再撒一層石灰,以防止紅火蟻擴散,並作標記,一些草叢灌木中難以灌藥的則先用火燒,再進行淋灌。」李惠陵說,惠州最早發現紅火蟻疫情的園洲鎮馬嘶村和橫瀝鎮翟村,當年均分別組織了數百群眾採取突擊行動,成立了滅蟻專業隊,並對兩個疫點的道路進行封鎖。
「當年翟村滅殺紅火蟻那個場面,用一場全民戰爭來形容,也不算太過。」據橫瀝鎮農技推廣站站長丘濃光回憶稱,大量藥水灌進蟻巢後的第二三天,村民們驚喜地發現,蟻巢外有一堆堆的死蟻。然而正當工作人員和村民以為防治成功時,一段時間後,又發現了紅火蟻的蹤跡。2005年8月1日,農技部門專門在翟村設立了紅火蟻觀測點。2009年5月12日,再次在中心區檢測到紅火蟻,於是又一次滅殺行動開始,到2009年11月8日,監測點沒再發現紅火蟻。
南都記者了解到,對於紅火蟻的危害,惠州市政府早在2005年5月18日,即出臺了《惠州市紅火蟻防控應急預案》。該預案規定,各級植物有害生物防控工作領導小組負責本地區紅火蟻防控的指揮、協調,並負責監督應急預案的實施。也就是通俗意義上說的屬地實施,部門負責。
「到2012年前後,全市發生區蟻巢密度從原來最高的每畝30-60個控制到了3-6個,示範點有效剷除撲滅了發生區的95%以上的蟻群和蟻巢,紅火蟻疫情監測及防控技術得到了進一步的推廣應用,有效控制了紅火蟻疫情的猖獗危害勢頭,並取得了階段性的成效。」據李惠陵介紹。
滅蟻之困
防控經費不足 傳播途徑多
紅火蟻防控藥物的來源主要是通過政府統一採購,公開招標採購程序複雜,時間較長,藥物到位較遲,農民對政府發放藥劑具有較強的依賴性。
滅蟻並非易事。因紅火蟻繁殖能力和適應性強,傳播途徑多,造成舊疫情容易反覆。
2012年兩會期間,王美蘭等55名市人大代表向市人大提交了《關於加大紅火蟻疫情防控工作力度的議案》,建議加大紅火蟻疫情的防控投入力度,每年投入600萬元,用5年時間逐步推進全市紅火蟻疫情防控工作。該建議被惠州市人大列為重點督辦案。
惠州市人大農工委主任劉仕啟此前曾擔任多年市農業局局長,他近日接受南都記者採訪時介紹,去年以來,惠州紅火蟻的防控經費已經明顯增加,全市共投入防疫經費超過800萬元。而此前每年市級財政投入的紅火蟻防控專項經費僅30萬元,各縣區每年的財政專項經費也僅有10萬元左右,不足以採購1噸的紅火蟻專用藥劑。市縣兩級財政總投入僅100萬元左右,與全市紅火蟻防控投入所需經費存在著較大的差距。
記者從惠州市農業技術推廣中心了解到,今年6月,市財政已安排紅火蟻疫情防控經費250萬元下達到各縣區,到目前為止,今年全市各級財政用於紅火蟻疫情防控經費已超過800萬元,其中惠東紅火蟻疫情防控經費從去年的10萬元增加到170元、惠城防控經費109萬元,博羅100萬元。
「根據市人大代表的建議,我們提出將每年5月、9月設定為惠州市紅火蟻防控月。」李惠陵告訴記者,春秋季是紅火蟻的繁殖高峰期,要在紅火蟻的防控關鍵期實施全面防控。
李惠陵等人坦言,雖然惠州在紅火蟻防控方面做了大量工作,但仍存在不少的困難和問題。首先是採購,目前紅火蟻防控藥物的來源主要是通過政府統一採購,公開招標採購程序複雜,時間較長,藥物到位較遲,「農民對政府發放藥劑具有較強的依賴性,而目前的防控藥物和經費投入依然不足,許多行之有效的防控措施沒有辦法落實。」
另外,隨著惠州園林綠化面積的不斷增加,紅火蟻隨草皮等帶土作物的人為傳播增多,同時又缺乏對調入作物檢疫防控,難以從源頭上堵住紅火蟻在惠州的傳入和傳播,新疫情不斷出現。
綠科普
生態殺手紅火蟻
紅火蟻是火蟻的一種,與一般螞蟻相近,但個體較大,兵蟻體長3-6m m,原分布於南美。在20世紀30年代傳入美國,並於2001年及2002年通過貨櫃及草皮從美國蔓延至澳大利亞、臺灣、中國廣東省,繼而蔓延至廣東省內其他城市及香港、澳門。由於紅火蚊的特殊繁殖習性,擴散快,危害大,國家農業部將紅火蟻定為進境植物檢疫性有害生物和全國植物檢疫性有害生物。
現在只有穿上齊膝的雨靴,才敢到地裡幹活。村裡絕大部分村民,都被紅火蟻咬過,傷口剛開始像被火燒一樣痛,接著會很癢、紅腫,之後起濃胞,一個星期後才慢慢好。 —惠東縣白盤珠沐化村沈偉榮
採寫:南都記者 黃海林
攝影:南都記者 陳偉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