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號稱「歐洲屋脊」,自然到處是山。並且,又是內陸國家,不像義大利、法國、英國、西班牙這些國家可以天天到海邊要。要命的是,物產也不豐富,同中國的江南魚米之鄉、四川天府之國相比,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上。其實,如果把它的4萬多平方公裡放在中國,應該就相當於雲貴高原大山中活得很窘迫、尷尬的「邊山老少窮」地區。
瑞士多山並不是抽象的一個概念,我僅僅是去了它東北部的琉森,就領教了它的高山深谷——無論何處,開門即見山,甚至還可見雪山和冰峰,要想找到塊可以修飛機場的平壩根本就不可能。然而,就是這個只相當於瑞士二線城市的琉森,居然一巴掌就將我那「邊山老少窮」的邏輯推論打到了陰山背後你休想從它大大小小的高山深谷中,找出半點的「窘迫」和「尷尬」,恰恰相反,它無處不在地「優雅」「藝術」井「尊嚴」著。
琉森是一個浸漬在湖光山色中的城市—上帝並沒有把瑞士一棍子打死雖然沒有給它丁點兒「平原」,卻許配給了它許多湖泊。瑞士的城市基本上都依山傍湖,琉森是這樣的造型,日內瓦、蘇黎世、洛桑這些在歐洲名頭很響的城市也是如此。所以,瑙士的城池因此就像仙女撒下的明珠一樣得意。
琉森真就如同仙女撒下的明珠。我們是從義大利米蘭翻越阿爾卑斯山進人瑞士的,半山腰第一眼看到琉森,驚豔一瞥的就是湖汪纖塵不染的盈盈秀水,優雅在蔥蘢的青山之間。水上白帆點點,湖畔白牆紅瓦人家,童話一樣點綴出一座玲瓏別致的城廊。
那湖就是琉森湖,三面環山,一邊依著城市。一湖脈脈清波散亮在藍天下,向遠遠近近的山蜿蜒伸展,不時有野鴨從青綠蒼翠中飛到湖面;遠遠天際處,皮拉圖斯山、瑞吉山冰雪泛光,空靈地呼應一湖瑩水;湖上又有帆,若有若無隱約在水波上,恍若中國宋詞「玉宇瓊田萬頃,著我輕舟一葉」的意境。
湖水上還有天鵝,成群結對在湖與城市相連的岸邊水涘。這些潔白如雲的靈物,戲水碧波,宛如點點輕舟靜泛於湖面,或是孤芳自賞遊弋,或是三三兩兩相嬉,也和遊人取樂—岸邊許多孩子和姑娘手中拿著麵包召喚,水上天鵝應邀而至,取了食物,又瀟灑掠水而去;有的居然將優美的長脖子依在姑娘手臂中親暱——「嚶其鳴矣,求其友聲」,彼此用天真無邪的目光相對,宛如久別重逢親熱的閨蜜。良久天鵝遊去,姑娘眼神依依不捨,人湖與天鵝共舞水上……琉森湖因此得了雅號「天鵝之湖」。
踩著湖水的清波走進琉森古城,鷂卵石鋪砌的街道瀰漫湖水的氣息,把人引人了一個歷史的空間—這城興起於公元8世紀,相當於我們中國的中唐時期路前行,一路潔淨清爽,那些長街、古巷、廣場,色彩鮮豔的人字形宅屋,都如水洗般整潔,撲面而來的巴洛克式教堂、塔樓,文藝復興時期的宮廳、壁畫、塑像、噴泉、官邸,讓人恍若置身中古世紀。
琉森還有河—從阿爾卑斯山雪山中清流而來的羅伊斯河,穿越琉森傾心投入湖中。兩水相擁處,是凌空展姿的卡貝爾廊橋。卡貝爾廊橋可以說是琉森的標誌,甚至是瑞士整個國家的視覺符號。這橋是歐洲最古老的木結構橋梁,已與琉森相濡以沫了600多個春去秋來。早在19世紀,歌德、雨果、大仲馬、貝多芬、莫扎特、尼採、馬克·吐溫就曾坐在橋邊的咖啡館中,一邊觀賞湖中悠哉遊哉的長頸天鵝,一邊非常「小資」地無邊無際發呆…1857年夏天的一個黃昏,第一次出國來到琉森的俄羅斯文學青年列夫·託爾斯泰,在橋邊邂逅了位蒂羅爾行吟歌手的彈唱,瞬間就被那天簣之音俘虜——
那令人心蕩神移的幽微的和音,那優美輕快的旋律,那襯託在黑沉沉的湖水、清澈的月色、悄然聳立著的兩個高大的塔頂和黑魃魃的楊樹構成的奇妙背景上的黑衣人孤寂的影子—這一切都很奇怪,但是都有說不出的美麗。
被琉森的優雅和美麗「俘虜」的還有著名影星奧黛麗·赫本—在生命的最後歲月,她用那「一隻手照顧自己,一隻手幫助他人」的雙手擁抱琉森,與湖水和天鵝相依為命,優雅地完成了人生的告別「演出」一讓自己的肉體和靈魂在湖邊如天使一樣超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