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周刊》記者 陳惟杉 侯雋 | 北京報導
從核酸檢測開始，治療新冠肺炎到底要花多少錢？
在醫保報銷外加財政兜底的情況下，一些新冠肺炎患者並不清楚自己的治療費用是多少，而對於參與新冠肺炎患者救治的一線醫護人員來說，由於治療的病例不盡相同，他們估算的治療費用也可能千差萬別。
個體的感知可能是模糊的，但國家醫保局醫藥服務管理司負責人披露的一組數據足以展現對於救治新冠肺炎患者的投入：截至3月15日，全國確診患者結算人數超過4.4萬人，涉及總費用超過7.5億元，人均費用1.7萬元。
核酸檢測究竟要花多少錢？
在疫情剛剛開始的階段，一些患者對於治療新冠肺炎費用的焦慮從核酸檢測環節便已開始。
一位武漢的新冠肺炎患者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他自己和妻子，以及嶽父母都曾被確診為新冠肺炎，當時極為焦慮。
「我和家人症狀都不重，住院7天，之後又去隔離點隔離了半個月，妻子還在醫院生下兒子。之前心裡非常忐忑，因為當時都說進行一次核酸檢測的費用就要2000元，我們還都不止做了一次檢測。」這位患者告訴記者。當然，最終除了數千元住院押金，他和他的家人並未被收取任何費用。
關於新冠肺炎核酸檢測費用究竟有多高也曾在國外引發爭議。
據美國《邁阿密先驅報》報導，一位美國人因出現新冠肺炎疑似症狀到邁阿密傑克遜紀念醫院就診，診斷結果顯示他只患有流感，但他收到了3270美元的醫療費用帳單。
一些人據此稱，在美國進行一次新冠肺炎核酸檢測的費用高達3000美元，但據傑克遜紀念醫院方面此後澄清，這名患者的就診過程包含一次急診，而且他也沒有進行新冠肺炎病毒檢測。
儘管在美國核酸檢測的費用高達3000美元為誤傳，但美國國會在3月18日通過法案，宣布提供免費的新冠肺炎檢測，撥款10億美元給國家災難醫療系統，用於患者的檢測與診斷。
那麼，進行一次新冠肺炎核酸檢測究竟要多少錢？
圖片來源：人民視覺
有企業負責人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2月初，為了儘快復工復產，企業曾對接第三方檢測機構為700多名員工進行核酸檢測，「公司負責承擔核酸檢測費用，當時的市場報價是200元/人次。」
記者注意到，各地公布的面向社會人員進行新冠病毒核酸檢測的收費標準多為一二百元。如溫州市衛健委曾發布通知稱，持有「綠色溫州健康碼」的個人可自願前往相應縣級醫院或指定的第三方檢測機構檢測，檢測費用由個人自行解決。而有當地檢測機構公布的檢測費用為每人每次240元。
此前，湖南湘江新區也曾明確，轄區內企業返崗員工進行核酸檢測，新區將以128元/人次的標準對受檢單位進行補助，並直接與第三方檢測單位結算，第三方檢測單位只向受檢企業收取差額費用，不超過32元/人次。同時，受檢企業不得向受檢員工收取任何費用。
不超過160元/人次的核酸檢測收費也符合湖南定下的標準。
2月中旬，湖南省醫療保障局和省發改委臨時設立新冠肺炎核酸檢測價格項目，其中公立醫療機構向患者收費標準暫定為40元/人次，不含核酸檢測試劑費，而核酸檢測試劑省內統籌採購標準不高於120元/人份，所需費用由同級財政予以安排，不得向患者收取；第三方定點民營檢測機構收費標準不高於160元/人次，包括試劑、耗材等所有費用。
一家新冠肺炎核酸檢測試劑生產商負責人向《中國經濟周刊》記者透露，以新冠肺炎病毒（SARS-CoV-2）抗體檢測試劑盒（膠體金法）為例，目前，該產品在歐盟的市場價也就是兩三美元一條，國外售價與國內價格相差無幾。
人均治療費用已達1.7萬元
在被問到治療一名新冠肺炎患者的費用時，武漢一家醫院的相關負責人反覆向《中國經濟周刊》記者強調，不管費用多高都是國家負責，患者免費。多位受訪的醫生也坦言，因為患者不用付費，在治療新冠肺炎患者時也就沒有關注費用問題。
1月21日，國家醫保局就明確對確診的新冠肺炎患者採取特殊報銷政策，其中包括將國家衛生健康委《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診療方案》覆蓋的藥品和醫療服務項目，全部臨時納入醫保基金支付範圍。
在2月7日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新聞發布會上，則明確了財政兜底確診患者治療費用的政策。按照財政部副部長餘蔚平的介紹，對確診患者個人負擔費用實行財政兜底，中央財政補助60%；對疑似患者，由就醫地制定財政補助政策，中央財政視情給予適當補助。
而按照國家醫保局醫藥服務管理司司長熊先軍公布的數字，截至3月15日，31個省（區、市）和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報告，全國新冠肺炎確診和疑似患者發生醫保結算93238人次，包括門診患者多次就診結算，涉及總費用超過10億元，為10.396億元，而醫保系統共支付6.7734億元。
具體到確診患者，結算人數超過4.4萬人，涉及總費用7.5248億元，人均費用1.7萬元，其中醫保支付比例約為65%，剩餘部分由財政進行補助。
顯然，7.5億元的費用不會是最終數字。截至4月2日24時，據31個省（自治區、直轄市）和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報告，現有確診病例1727例，而累計確診病例總數為81620例。
超過8萬例確診病例中，截至3月15日，只有約4.4萬名患者進行了醫保結算，而如果以1.7萬元的人均費用推算，超過8萬名確診病例的總費用將接近14億元。
有省會城市負責收治新冠肺炎患者的三甲醫院醫生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從目前各地對新冠肺炎患者和疑似患者的醫療報銷政策來看，基本上由基本醫保報銷、大病保險、醫療救助和個人自付等構成，而個人自付費用由財政兜底解決。
這名醫生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治療新冠肺炎患者和疑似患者對任何一家醫院來講都意味著要投入更多的醫療資源，他以自己所在的三甲醫院為例介紹說，「本來醫院有1600名其他病症患者在住院治療，但在聽說醫院成為新冠肺炎定點醫院後，曾經一天就有接近500名其他病症患者自行辦理了出院手續，目前醫院僅有500多名其他病症患者住院。」
「近兩個月我們沒有休息過一天，但是從醫院的角度講收入反而沒有以前高，因為病人大量減少，但是工作量非常大，這也是特殊時期出現的特殊情況。」這位醫生介紹。
為了緩解醫院的墊付壓力，1月21日，國家醫保局曾明確對集中收治的醫院，醫保部門將預付資金以減輕醫院墊付壓力，患者醫療費用不再納入醫院總額預算控制指標。截至3月19日，各地醫保部門累計撥付資金193億元，其中湖北省37億元。
危重型患者治療費可達百萬
1.7萬元只是一個平均數字，可能無法反映不同類型患者治療費用的差距。
在3月初發布的第七版新冠肺炎診療方案中，對新冠肺炎患者的臨床分型包括四類——輕型、普通型、重型、危重型。
華中科技大學附屬武漢同濟醫院的一位醫生向《中國經濟周刊》記者介紹，粗略估算的話，一位高度疑似患者的治療費用在5000元左右，一些普通型患者的治療費用也可能上萬，危重症患者的治療費用甚至可以達到百萬元以上。
「輕型患者一般會被收治到方艙醫院，治療手段主要就是休息、吸氧等，也會服用一些抗病毒的口服藥。」一位2月中旬抵達武漢的醫生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自己和同事接管的病區主要收治重型患者，共有64張床位。「開科的第二天就收滿了64位患者，當時經過甄別，其中有28位重症患者。在援鄂的一個月裡，所在病區共接收82位患者，重型患者大概佔到一半左右，還有4位患者屬於危重型。」
「普通型患者每天的治療費用不到1000元，平均在500元到1000元之間。抗病毒的療程為10天左右，之後至少要進行兩次核酸檢測，中間還要間隔一天，所以普通型患者的住院時間至少要兩周。」一位在武漢參與新冠肺炎患者救治的呼吸科主任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自己治療的新冠肺炎患者使用的抗病毒藥物多為阿比多爾，「平時比較常見，費用也不會很高。」
在這位呼吸科主任看來，重型患者平均每天的治療費用會達到1500元到2000元之間，而且住院時間也會比普通型患者更長。
「重型患者的氧療方式會發生一些變化，需要用無創式呼吸機或者經鼻高流量吸氧，使用的抗病毒藥物也可能不同，但費用都不會很高。」前述呼吸科主任向記者介紹，為了應對重症患者的炎症反映，可能會用到費用較高的託珠單抗，「大概兩三千元一支。」
截至4月2日24時，據31個省（自治區、直轄市）和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報告，現有確診病例1727例，其中重症病例379例。
此前，武漢大學人民醫院的一位醫生曾在微博上公布了一位新冠肺炎患者的醫療費用總額，高達1128739.66元，超過112萬元的醫療費用讓他感慨，「也許只有在中國，國家才會給你承擔治療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所有醫療費用。」
幾位在武漢參與新冠肺炎患者治療的醫護人員都對記者說，對於有併發症的危重患者來說，超過百萬元的醫療費用「應該差不多」。
第七版新冠肺炎診療方案稱，危重型病例應當儘早收入ICU治療。一位在武漢一線的呼吸與危重科主任向《中國經濟周刊》記者介紹說，大部分危重型患者需要有創呼吸機，必須要用插管，或是把氣管切開，在這種情況下病人不能自理，護理費用很高，而有創呼吸機每小時的費用大概也有45元。在使用呼吸機後觀察兩到三天，如果效果不好，可能就需要使用ECMO。
ECMO，即體外膜肺氧合，診療方案稱，對於嚴重急性呼吸窘迫症候群患者，如果俯臥位機械通氣效果不佳，如條件允許，應當儘快考慮ECMO。
國家醫保局醫藥服務管理司司長熊先軍也提到，診療方案中的ECMO因對診療水平要求較高，費用較為昂貴，之前許多省份未納入支付範圍，醫保也予以支付。
對於ECMO的使用成本，一位有過ECMO使用經驗的醫生向《中國經濟周刊》記者介紹，「開機費用可以達到7到12萬元，即使用國產耗材也可能達到7萬元，其中用於氣體和血液交換的膜的成本就很高。」
據他介紹，在第一次使用過後，ECMO每小時的使用費用大概在50到100元之間，「但每過幾天就要更換耗材，一次更換的費用就可能達到三四萬元。」
而在前述呼吸與危重科主任看來，危重型患者治療費用的升高更多地體現在對於併發症的治療上，如保護患者各個器官的藥物費用可能就會更高。美國凱撒家庭基金會也曾估算稱，如果一名新冠肺炎患者沒有併發症，其平均治療費用為9763美元，如果患者一旦有併發症，治療費用就會翻倍，會達到20292美元。
責編 | 陳棟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