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美國反興奮劑機構（USADA）還是41歲的蘭斯·阿姆斯特朗，都把2012年8月23日稱作「悲傷的一天」。因為在剛剛過去的這一天，環法七冠王、傳奇車手阿姆斯特朗宣布無法忍受USADA無休止的調查，決定不再抗爭。隨即USADA宣布，取消阿姆斯特朗自1998年8月1日以後取得的所有比賽成績，包括7次環法冠軍，並終身禁止其參加自行車賽。
懷疑從未停止
「騙子」是另一個稱謂
作為環法七冠王得主，曾經的「抗癌鬥士」，阿姆斯特朗一向被認為是體壇的勵志傳奇和楷模。
這位深得全世界體育愛好者和政要欣賞的體育明星卻從未掙脫過服用禁藥的疑問。從2005年開始，《隊報》就以「1999年阿姆斯特朗就在使用禁藥EPO」的文章嚴厲抨擊阿姆斯特朗，隨後不少媒體開始報導。阿姆斯特朗本人起訴了《星期日泰晤士報》體育主筆瓦爾什，案件於同年11月6日開審，意外的是，阿姆斯特朗最終放棄了起訴《隊報》。興奮劑的疑雲始終沒有散去，無論是曾經效力的美國郵政車隊隊醫還是隊友蘭迪斯都先後指證，阿姆斯特朗服用違禁藥物EPO（促紅細胞生成素）、睪丸激素等興奮劑，幫助自己提高成績。
2009年開始，USADA對此事展開了長達三年的調查。USADA表示他們手握證據，且至少有十名隊友可以指控阿姆斯特朗曾服用過禁藥。此後，阿姆斯特朗不得不經歷長達兩年的聯邦罪案調查。兩個月前，阿姆斯特朗將USADA上訴至美國聯邦法院，要求USADA停止調查，中止對自己的指控，但上訴最終被駁回。7月11日，USADA宣稱給阿姆斯特朗30多天時間對「服用提高成績的藥物」的指控進行回應。8月23日，阿姆斯特朗宣布不再就USADA的指控抗訴，這也讓他最終被取消了七冠王的榮譽。
身心疲憊放棄抗爭
「受夠了不公指責」
阿姆斯特朗歷經磨難終成環法自行車賽史上最偉大的車手，歷經考驗戰勝了已轉移到腦部和肺部的癌症，更歷經困苦從一名單親媽媽家庭的男孩成長至今，在很多人看來，他就是英雄的代名詞。
不過USADA的調查讓阿姆斯特朗身心俱疲，他甚至不願意再繼續為自己的清白進行申訴。《紐約時報》對此表示黯然，「他的這一決定意味著，他幾乎肯定被剝奪七冠王的榮譽，而在懷疑他的人眼中，這就是委婉承認服用禁藥的方式。這個結果令人遺憾。」
對於外界的猜測，對於那些認為神話坍塌的論調，阿姆斯特朗只想說明自己的感受，「我覺得，在這裡，唯一的證據就是上百瓶我獲勝後提供的尿樣。血檢，尿檢，無論他們要求什麼我都提供了。但是如果最終USADA根本就不考慮這些實際證據的存在，那麼我這樣做的意義就蕩然無存了。」阿姆斯特朗在自己的聲明中說，「我可以直面那些指控，當然這是在能夠得到公正對待的前提下。但是我依然選擇拒絕參加調查程序，因為這些太過不公。」他一如既往地否認服禁藥，並對USADA疑似的「有罪推定」嗤之以鼻。
阿姆斯特朗表示，在自己向聯邦法院上訴的過程中，法院和法官對自己的遭遇表示同情，但法庭最終決定無法去幹涉USADA繼續展開調查。「好吧，我已經受夠了。決定結束這一切沒有意義的糾纏。」阿姆斯特朗說。
ESPN的記者奎因感到遺憾，「阿姆斯特朗本應該看到反興奮劑機構公布的所有證據，現在他和我們都無法看到。」
WADA相信USADA
「不抗爭」即「有罪」？
世界反興奮劑機構（WADA）主席約翰·費伊24日表示，阿姆斯特朗決定不再與USADA就他的興奮劑問題進行辯解，這表明對阿姆斯特朗的指控一定「有依據」。
「我相信，WADA也相信，美國反興奮劑機構遵守了WADA的相關準則，而美國德克薩斯的法院也決定不幹預這一指控，」費伊說，「USADA如今可以對阿姆斯特朗進行處罰，WADA也會支持處罰。」 費伊稱，阿姆斯特朗在做出退出的決定之後，必須承擔相應的後果：「他本有權利為自己辯護，但他選擇退出。他拒絕對相關證據進行檢驗，這意味著對他的指控是有依據的，據此可以做出相關的處罰。」
某門戶網站所做的關於此事件的調查也比較耐人尋味。截至記者發稿前，有12039名網友，約佔受調查人數的47.0%，選擇了「有懸疑，為何沒有確鑿證據」這一選項；而認為「神話破滅」的有7033人，佔27.5%；認為「太震驚，勵志傳奇沒了」的有6543人，佔25.5%。看來，約半數網友也覺得此事有「有罪推定」的意味。
USADA裁決引爭議
律師：權力屬國際自盟
「無論是怎樣的原因，USADA都沒有權力裁決此事。在阿姆斯特朗先生向聯邦法院提出訴訟後，國際自行車聯盟（UCI）、美國自行車協會都已經明確表示只有UCI具有處理此事的專屬權和司法權，而不是USADA。」阿姆斯特朗的律師亨曼和魯斯金說。他們認為，在UCI的獨立審查小組看到關於對於阿姆斯特朗足夠的不利證據，並且在體育仲裁法庭上解決關於此事的裁判權爭議之前，USADA不得提前做出任何裁決。
「最起碼也應該是UCI和USADA先去體育仲裁法庭解決裁判權歸屬的爭議問題。UCI提出了這一點，但被USADA拒絕了。」阿姆斯特朗的律師說道。《華爾街日報》表示，UCI如果不服USADA的裁決可以進行上訴，但此前沒有過先例。據悉，USADA是一個負責調查運動員服用禁藥的非營利性組織，並沒有權力提起刑事指控，但它可以剝奪服用禁藥的運動員的冠軍頭銜，並且對他們實施禁賽處罰。
可惜，真相無法最真實地呈現
一直以來，阿姆斯特朗就被形形色色的分析和論調證明著他的清白存在疑問。事實上，有時候很多數據也無法為其清白提供有力的佐證。
權威性網站「體育科學」（Science of Sport）的數據顯示，與1996年至2006年環法頂級騎手相比，2010年環法自行車賽頂級騎手的爬坡成績落後多達5%。全部數據、分析和計算方法均可在該網站上找到。這也是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懷疑過去自行車賽充斥禁藥的原因。
隨著自行車運動以及相關訓練和恢復手段的進步，爬坡成績不升反降很難解釋。與此同時，2008年，美國職業自行車管理機構推出了「生物護照」。通過檢測，運動員正常的血液化學作用中任何異常情況都會引起反興奮劑官員的警覺。這也意味著這些年來，自行車賽對興奮劑的檢測異常苛刻。
1996年至2006年的環法冠軍中，僅僅只有阿姆斯特朗沒有在賽後被檢測出服用禁藥。然而事實上，他也是全世界接受藥檢次數最多的人。遺憾的是，阿姆斯特朗還是留下了瑕疵：一次是被查出在1999年使用刺激紅細胞的促紅細胞生成素（EPO），另一次是2009年查出服用類固醇。
2005年，一份冷凍尿液樣本顯示，1999年阿姆斯特朗的EPO檢測呈陽性。這份樣本的儲存是為了等待未來更先進的檢測技術，2005年這項技術得以面世。這份尿液的A樣本表明了使用EPO的證據，而B樣本卻因處理不當受破壞，無法用於作證。
在2009年類固醇一案中，阿姆斯特朗的醫生開出了一份為治療鞍瘡而合法使用皮質類固醇的處方。這份處方可能被篡改了日期，也可能沒有。包括大衛·瓦爾什（《星期日泰晤士報》記者，曾被阿姆斯特朗起訴）在內的不少記者堅稱日期被篡改了。
當然還有一種論點是，為什麼阿姆斯特朗能擊敗義大利的潘塔尼、德國的烏爾裡希等服藥騎手而獲得七連冠，這怎麼可能？有數據稱，服用興奮劑的騎手在職業水平的爬坡騎行中要快出5%。在世界級賽事中，5%堪稱天壤之別。看起來清白的騎手是不可能在1999年至2005年間打敗服藥的潘塔尼或烏爾裡希。
不過阿姆斯特朗從來就是一個打破常規的人，他擊敗了癌症和死神，看上去就是一個神話。比如說，他可以在20分鐘內保持體力輸出為每公斤體重6.8瓦。在這個地球上只有不到20人擁有這樣的能力。而且他的身體幾乎不產生乳酸。
遺憾的是，阿姆斯特朗的悲劇在於他的時代被證明是藥物橫行的時代。現在他放棄了申訴，也放棄了證明清白的機會。無論是他還是反興奮劑機構抑或所有的體育愛好者，遺憾是唯一可以詮釋的心情。
英雄是否坍塌，每個人心裡都有不同的解讀。可惜，真相永遠無法最真實地呈現。
（撰文 早報記者 朱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