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 武志紅(ID:wzhxlx)
這個時代很希望你是個機器人。
但是如果你還太不懂得愛自己,
把自己當機器用,
把自己當工具用,
過分壓榨自己,
只會引來心理和身體的反彈。
我發現這兩年,大家對「喪」這個狀態,越來越能接受,也越來越通透了。
在最新一期的騰訊新聞欄目《巔峰》中,「喪」的代表人——李雪琴說到:
適當的喪,能更有效地防止年輕人情緒崩潰。
喪是給自己的緩衝,喪一下更能讓自己放鬆。
從心理諮詢臨床實踐的角度來說,這些觀點我也甚為贊同,也對這種「喪得坦然」表示認可。
正如李雪琴在欄目中所說:
這個時代我們的工作量是我們媽媽那個時代的人不可想像的,面對的信息可能也是上幾輩的人無法想像的。
各種996加班制度、結婚買房養娃壓力、容貌焦慮落後焦慮等等,都讓現代人的神經更加緊繃。
在這種情況下,人們如何處理這些工作和信息、如何適應這種信息化工業化的環境,就可能需要獨特的適應方式。
如果還死死遵守以前的標準,我們很容易被捲入到高速運轉的信息世界裡,迅速耗竭;
並因為自身的能力難以應對外界的要求和速度,而感到焦慮不安。
此時,允許自己喪,更像是一種隔離,一種邊界。
可以把外面的世界和要求暫且扔到一邊,看起來不上進、像廢物,但卻是一種難得的休息。
就像前段時間,被網友戲稱的「網抑雲」,每一首顯示 999+ 評論的音樂下面,是無數人的情緒出口。
在現代人身上,普遍出現的喪,可能是一種出自本能的調節和適應。
甚至可能只是在一個不怎麼「正常」社會裡,我們發展出來的一種健康的自我保護。
喪不僅在中國的年輕人中出現。
它在發達國家早就出現過,甚至可以說,它的出現跟工業社會、信息社會的發展息息相關。
而允許它的存在,能讓我們更好地生活。
(1)允許自己喪,是「工具人」們的喘息
藉助於高科技,我們的社會發展突飛猛進,更新換代非常快,完全顛覆了前人的生活方式。
但遺憾的是,科技帶來的生產力提升和生產效率提高,似乎並沒有解放人類,反倒讓人活得更加疲憊和沉重。
科技的發展不僅產生了更多的工作,而且要求你以更高的效率完成工作。
在一線城市,加班幾乎是常態,很多網際網路公司,不僅提倡996,還用各種算法,來督促你的效率提升。
同時,通訊的發達,讓工作變得靈活。微信群一響,即使是深夜和休假,也得馬上進入工作狀態。
不客氣地說,很多年輕人其實活得像頭驢,每天機械地拉磨,除了睡覺和吃飯,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
這個時代把你工具化,它不需要你具有什麼人性,只需要你不停運轉就行。
長期在這種環境下,喪、抑鬱、焦慮正是一種人性的自然反應。
當我們受不住的時候,允許自己喪,反而是一種調整和休息,是信任自己心理和身體的反應。
允許自己喪,才能允許自己暗自與外界這些永無止境的工作和要求劃清邊界;
從高度緊張和信息過載中脫離出來,像個人一樣去喘口氣,好好休息。
日劇《我要準時下班》的主角東山結衣,面對別人對她準時下班的質疑,斬釘截鐵地回了一句:
「你覺得我想出人頭地嗎?」
比起出人頭地、成為精英強者,「朝九晚六,準時下班吃小籠包才更開心」。
對工作間斷的喪,才能讓她活得像個人,能對活著、對生活保持一些期待和樂觀。
(2)允許自己喪,是一種對主流的叛逆
喪,是對全民高度積極上進、過度追求成功的雞血生活的一種叛逆。
在當前的社會,大家都處在一種高度統一化的價值追求裡,那就是成功。
準確地說,是:要比別人更成功。
這種成功和攀比,以一種簡單粗暴的方式統治了所有人的人生意義,規劃了所有人的人生模版。
很多人把自己當成了工具在使用,不得不配合996、配合著陪娃寫作業寫到深夜。
為了追求成功,很多人的生活,變得過於狹隘、無聊、空虛,且千篇一律。
以至於「為什麼活著」、「找不到活著的意義」成為一種新型「疾病」,在青年人中流行。
此時,喪成了一種雞血之下的必然。
而若我們能接納這種喪,能用躺平的姿態,抗議這種雞血的生活:算了,老娘不追了;算了我先緩一緩。
那我們個人的生活意義才有可能得到回歸。
前段時間,月薪4萬的90後陳建,辭職送外賣,引起譁然。
名校畢業的他,原本的職業是電影美術設計師,工作體面、工資豐厚。
但這份讓人羨慕的工作背後,是熬夜通宵、被甲方虐、髮際線後移……陳建每天喪到極點。
但好在他看到了自己的抑鬱和喪氣,從追趕成功的賽道上走了下來,去過自己的「非主流」人生。
後來他辭職了,做了外賣騎手,每天跑8個小時,不工作的時間就屬於自己,他對此很滿意:
做騎手讓我找回了自己,每次跑單都特別開心…
當然也許有更多的人依舊在自己的生活裡苦苦掙扎,但只要能允許自己喪,不逼著自己非得積極地去追趕。
做不到就喪著,就已經是一個相對健康的調整了。
(3)承認喪、允許喪,是現代人重要的關係連結
現在隨便拎一個年輕人出來,你都會發現:
他的絕大部分時間都在跟工作連結,在跟手機連結,跟人的真實連結很少,跟自然的連結更少。
但不管時代怎麼變,人性的需求是不變的。
其中也許溫飽需求得到滿足,但情感上的需求,例如尊重和愛、歸屬感,反而更加匱乏。
現代的人變得很宅,什麼信息都能從網上得到,什麼事都可以讓別人完成,連吃飯都可以不用出門。
一個手機一個wifi就可以搞定絕大部分生活中的事情,唯一搞不定的是什麼?
是心靈,是靈魂。
而「喪」作為一種對時代生活無奈的自嘲和坦誠的情感。
承認喪,可能最容易引發共鳴,讓你我被看見。
哦,原來你也是這樣的。
哦,原來我也是這樣的。
哦,原來我不是孤立的,有跟我有相同體驗的人很多。原來大家一直都差不多。
此時,喪成了一種非常真實的情感連接。
而李誕和李雪琴的走紅也驗證了這個結論。
李誕和李雪琴不僅形象共情到了喪,而且他們用一種幽默和調侃的態度表示對自己喪的接納。
就是允許自己做一個「廢物」,允許自己不行,允許自己葛優躺,這跟傳統主流價值觀——對成功的追逐無疑是一種鬆綁。
而這大大緩解了絕大部分人目前面臨的精神壓力——焦慮和抑鬱。
所以,基於「喪」的連接,反而不會讓自己覺得是一個不積極的異類,從而獲得一種不用自己硬扛的歸屬感。
因此,允許自己喪,是一件健康、適應性的事情。
我們通過喪的方式,在跟時代、跟工作劃清邊界,給自己找到一個屬於自己的小空間,一個可以喘息的地方,恢復到自己的節奏。
而不是陷入到無限滿足外界要求的環境裡去耗竭自己。
這種喪,其實正是「愛自己」的表現。
而允許喪的存在之外,想要更好地和這個時代相處,我們還可以多做兩步:
第一步:分析屬於你自己的喪
喪是一種時代病,但具體到每個人的成長上,可能它又不一樣。
去傾聽「喪」在說什麼,能夠幫助你理清一些問題,實現自我成長。
比如,對於一些畢業剛工作的年輕人來說,喪的出現可能意味著理想化的破滅。
他們懷著巨大的熱情和理想走入社會,走入工作,卻發現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
很多情感需求無法滿足,繼而迅速感到無力、迷茫、頹廢和絕望。
實際上,他們面臨著很多價值觀的調整。
以前覺得只要進大公司,有光鮮的工作就可以。但是對於這個工作到底是怎樣,適不適合自己,並不清楚。
喪的出現可能是一個信號,意味著你現在需要思考自己要過怎樣的生活了,這是每個人都沒法逃避的責任。
對於另一些人來說,喪的出現可能在提示你跟工作的邊界出了問題。
工作已經嚴重侵入了你的生活,你快被工作耗盡了,此時你需要重新去劃分工作和生活的邊界,去平衡工作和生活。
不要指望別人會為你思考和處理這個問題,絕大部分的公司都會提倡你多幹活,所以,你需要明確你的邊界:
你可以幹多少活不超載,在你承受範圍內。
不是所有人都適合996的,不要硬逼自己。
分一些時間給生活,給自己更多人與人的連結,你會更有活力。
這個時代很希望你是個機器人。
但是如果你還太不懂得愛自己,把自己當機器用,把自己當工具用,過分壓榨自己,只會引來心理和身體的反彈。
第二,從時代手裡,拿回自己的人生
喪是時代的問題,是時代的剛需,也是時代的提醒。
它提醒著我們自我分析,更提醒著我們:
不要成為時代的犧牲品。
當我們過度依賴自己的時代,而缺乏對時代本身的警惕的話,我們就很容易被時代傷害。
我們會不自覺跟隨著時代發展,去扭曲、傷害和忽視我們內心的聲音,轉而去認同外界那個聲音時發生的。
所以內心有「不適」有「喪」,這不一定是壞事。
傾聽並承認自己內心的喪,這需要人的勇敢和獨立,也需要判斷和思考。
這並不容易,人是本能想去依賴的生物,但生活終究會推著你必須面臨這個議題:要如何度過這一生。
在一個成功學遍地的時代,如何跟它相處?
在一個人被當機器要求的時代,如何安頓好自己?
在一個信仰缺失的時代,要怎麼安身立命?
這些問題,外界沒有答案,需要我們找答案。
「喪」已經在用一種非常反主流的姿態出現在我們內心。
那麼我們每個人也要順著這樣的心聲,去建構自己生活的意義,並為此承擔起相應的責任。
我對此想說的只是,眼睛除了看向外界,更要看看自己,傾聽到自己內心的聲音。
真的要愛自己。
傾聽那個喪的自己。
那是你對自己最大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