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中,羅進二是一個調皮搗蛋的弟弟,他有一個很優秀的哥哥,爸爸是一個鞋匠,媽媽則是一個伶牙俐齒的家庭婦女,什麼鞋子到了她嘴裡都是合適的,因此別人賜她外號「俠盜羅嫂」。哥哥說,金魚是最快樂的,因為它的記憶只有三秒鐘,但有些事情能記得一輩子。所以,他才會省下午飯錢去買熱帶魚吧;所以,他才會在看到芳菲家的豪宅時眼神一下黯淡下來,在知道自己走錯門時窘迫地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吧;所以,他才會一遍一遍告訴弟弟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沒有永遠有效吧。
有生之年,你總是會遭遇這樣那樣的失竊案和丟失案。犯案人或許是有意,或許是無意,更有可能是天意。如果是最後者,你是否會害怕?最要命的是,沒有人能抓住這個犯案人,除了默默承受這一切,除了眼見盜竊案在你眼前發生又發生。想到這,我自己先哭了。電影裡,爸爸為了哥哥的病,當掉了全家僅剩的財產——結婚戒指,畫面特寫給了兩個握在一起的手,手指上深深的戒指印把看電影的我活生生地弄出眼淚來,然後悲傷的情緒蔓延,蔓延,控制不住地蔓延。本來以為如此後一切都會轉危而安,一切都會慢慢變好。可是天意,這個罪大惡極的壞人還是帶走了全家拼命想挽留的哥哥。
有人向過去告別,有人跟昨天說再見,是的,有時候我們也可以偶爾懷念一下過去的歲月,也許無關那些人,無關那些事,無關那些曾經讓我們感動的一切,有時候一切都忘了,即使你想想起那些人和事,抱歉,你自己也知道你其實你所記起的都不準確,不是真實的,幸好,還有那些音樂可以一聽再聽。其實,人沒必要回首過去,如果你能珍惜眼前的一切,也許這就是這部電影想說的。所以即使這裡說到死亡,也是那麼淡然的,就象那些熒幕上的光影讓你流下眼淚,可是出了電影院,生活還要繼續,就像天空的彩虹,無論你是否見過,只要你相信,它們總會在天空出現。
電影總是在細節處打動人的。溫暖的細節,酸澀的細節。爸爸修鞋子時在衣服上頂出的洞,媽媽的雞眼,哥哥的銅牌,都帶著細微的酸;直到後來,媽媽的去看哥哥時穿著的爸爸做的新鞋,爸爸當掉的戒指,奶奶宿命中一定會去的苦海,哥哥被抽血時痛的表情,又散發出絲絲的澀。這些表達絲毫不矯情,卻可以讓人微眯雙眼,感受歲月的水滴石穿、緩慢而堅固。60年代的香港,永利街,那些時代的符號都透過膠片被保留下來,貴的驚人的月餅,混亂腐敗的警戒,和象徵著那個年代最耀眼的「太空人」式的金魚頭盔,這些都是那時香港人的記憶。即使我們沒有生在那時的香港,當你看到這樣的情節,你也會感受到時代鬥轉的夕陽金黃色,富有感染力。
其實都是歲月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這歲月,由不得你半點輕狂,經不起你一絲懷疑,不管你是誰,這世上的東西除了歲月誰也偷不走,該是誰的,就是誰的,你說是命也好,你說是緣也罷,在歲月裡發生的過往,除了在你夢裡徘徊,再無去處。信什麼?信百川歸海,日月輪迴,信凡事總會「難一步,佳一步;一步難,一步佳」,歲月總會在合適的時候帶走那些適合它帶走的東西,而合不合適不歸我們決定,一如吳君如賣鞋時說的那樣:「松也合適,緊也合適,不松不緊正合適」而買鞋的人,居然就信了,這世上,活著,總要信。
所以,這部電影給我的是一種感動後的釋然,一絲過往裡溫暖的回憶,它們埋伏在不經意間響起的收音機裡,隱藏在那一筷子鄰居大伯夾給的瘦肉裡,閃現在那個長發女孩明亮的眼眸裡,那麼清晰而殘酷的驚醒現實中的我們,什麼是你的,什麼是我的,其實都是歲月的,它的確是世間最好的小偷,就那麼悄無聲息,就那麼從容不迫,就那麼白駒過隙,妙手空空的,偷走了我們的一切。電影裡反覆出現的吃飯場景讓人感嘆原來我們曾經有過沒有圍牆隔開的鄰裡之間;飯桌曾經不是標準化產品,而是各式各樣的樹墩;孩子們成長中的百家飯曾經廣泛的存在於長長的街巷之間;而愛情曾經是那樣一塵不染的乾淨;男孩和女孩曾經那麼羞澀與忠誠;世間一切在孩子眼裡曾經那麼無可辯駁,就像所有的「真的嗎」都會得到肯定的答案。那是存在於每個人心中的舊時光。「舊時光」那麼神奇,我們不見得必須歷經,時光荏苒教會我們的就是自然而然的懷舊,它們重塑的不只是一代人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