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的半雌雄,肉體是一部聖經
大約在人生某個時期,微信、QQ、手機皆無,固定電話也是寥寥,找一個人基本靠運氣和緣分。常常一時興起,便走著去了,偶爾相遇街頭巷尾,漸漸變成兩三人,就那麼涓涓之流,匯集了下去。
記不太清了,大概後來站定街邊撞球桌的,總是有四五個吧,不包括我,我始終是默默無聞的看客。他們身後是牙齒咬開的啤酒,揮舞叱呵,嬉笑佯怒,結束坐到路牙石上,空酒瓶還嗡嗡作響。
濁世逆旅,難得閒情和偶遇,少年時渾然不知,後來更是「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的錯愕。木心的《素履之往》斷斷續續讀了好幾年,其中有陳丹青的緣故,還有那麼許多名人的封腰,那裡不知道有多少人認真讀完這本充滿典故的短章合集。
與一個人的文字較真倒無所謂,關鍵是作家文人騷客本尊較不得真,譬如女人,了解多了,往往就索然無味,空歡喜了。除了木心的街頭三女人,木心還諄諄教誨一定要殘忍,一定要絕情。
簡直是男人的毒藥嘛,木心自己的情感經歷語焉不詳,曖昧得只差一點點,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這種可能未受傷之前,已經全身而退了,真得是無趣,好的女人到了身邊,不管之後發生什麼,再沒有木心文字的通靈有趣了。
譬如楊絳先生的《我們仨》,三人失散之後的文字,充滿了百歲老人的親情和不舍,當然煞是喜歡譯筆《唐吉可德》和《小癩子》,確實沒必要深究老太太對女婿和鄰人的態度。
陶潛的南山,不僅僅耽於詩文,「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在東晉末年,他的詩並不為人所重,其好友顏延之也只言「學非稱師,文取指達」,所以,陶潛的詩超越了當時的玄言之風,穿越了整個時代。
辛稼軒非常推崇他,「萬歲躬耕不厭頻,只雞鬥酒聚比鄰。都無晉宋之間事,自是羲皇以上人。千載後,百篇存,更無一字不清真。若教王謝諸郎在,未抵柴桑陌上塵。」
有人嫌木心陳舊,因為木心說人生開始無意義,才能填下那麼多意義。女人心,即使沒有海底針那麼誇張,也至少是臺上針,看得見摸得著,卻不小心就會見血。故此不要招惹你身邊的女人,木心的單獨,至少有那些閃亮的金句墊底。
重又浮現陳丹青假模假樣的憤青,這好像並不耽誤他手下的畫筆。康生有個筆名叫「魯赤水」,所謂「康體」,其實是章草韻味十足的筆墨。陳比起康,才是真正的小丑,拭目以待。
錢鍾書的俏皮剔骨幾乎在《圍城》裡淋漓盡致,反倒蓋過了《談藝錄》和《管錐篇》。文人皆是如此,潛意識的不屑,損人不利己,木心倒是精煉蝕骨了,說起張愛玲還是有點刻薄。
「她是亂世的佳人,世不亂了,人也不佳了——世一直是亂的,只不過她獨鍾她那時候的那種亂,例如『孤島』的上海,縱有千般不是,於她親,便樣樣入眼。」
後來《素履之往》被徹底遺忘,某枚梅花書籤懶散地躺在書裡。木心那些言必提及的尼採、卡夫卡、紀德等等,文字遊戲和修辭的成分居多,偶爾再翻,蹦出類似泰戈爾短句的欣喜。
「那要看櫻花樹下有沒有自己,昨夜有人送我歸來,前面的持火把,後面的吹笛,騎著白馬入地獄,叼著紙菸進天堂」。
木心的書是需找人分享的,老靈魂的睿智狡黠,把書捧到昏黃的檯燈下,遇見心靈剔透的段落,四周安詳,輕啜咖啡,再悻悻然地讀下去。糾結無語地想,是不是也有個人,孤燈陷入文字的泥潭,不知歸處。
有時陷落無語,反在脫身後回溯。
【 繪畫:梵谷 】
- The End -
【菩提之惡花】
一個文藝大叔的個人囈語
讀書、看電影
用心靈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