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世界上第一隻克隆動物多利羊誕生5周年。隨著豬、羊、牛、鼠、猴、貓等大批動物被克隆成功,美、加有人宣布著手複製人。加上沸沸揚揚的人造子宮問題,生物技術恐懼症再度瀰漫。
2月底,聯大特別委員會開始討論和擬定《禁止生殖性複製人國際公約》,標誌著推動在世界範圍內禁止複製人的行動進入了起步階段。那麼,「人造人」到底會給我們帶來什麼呢?
東方處之泰然
聯大開會討論複製人之際,正值中國九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開幕。會議期間,又爆出了中國克隆牛問世的新聞,但這些在代表中的反應都不大。
筆者在人民大會堂臺階上隨機「圍堵」了十餘位代表,請他們談對複製人的看法,大多數人露出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有人立即說:「這不是我的專業領域。」有人馬上推脫:「我現在有事,約了別人。」還有人顧左右而言他。僅有兩位停下來簡短地回答了筆者的提問。陝西代表團的鞏德順坦承:「與會的人大代表中,關注此事的不多。」
在全球鬧得翻天的事情,在中國變得似乎僅有政府的聲音,這其實是有原因的。因為克隆一詞發源於西方,本身是一個西方文化的問題。中國一直處於邊緣,是後來才「捲入」的。
複製人問題進入普通中國人的視野是在1981年。其時,葉永烈讀了描寫複製人的美國科幻小說《酷肖其人》後,為其寫了續篇《自食其果》,寫那個克隆出來的孩子,因為難以接受自己存在的事實,最後殺死了他的「父親」。結果,小說遭到了批判,被認為是「荒誕」,「偽科學」,「脫離了馬克思主義」。可惜20年過去了,仍然很少有人能真正說清什麼是克隆。
實際上,在中國的正統科普、科幻中,生物工程的產物都是人類改造自然和社會的工具,它們存在的價值便是為國家和集體服務,作者較少從倫理、宗教的角度去思考。
中國科普作協會員、著名科幻作家王晉康認為:「國外反對複製人,內中有宗教的影子,中國是無神論國家,生物倫理學又從來沒有深厚的基礎,所以對複製人難以形成發自內心的主動關注。按說,中國在複製人技術上應該是阻力最小的,我國目前態度鮮明地反對,只表明一個問題:最近20多年來中國已經融入世界,需要服從國際主流,遵守國際規則。」
就算這樣也仍然保留著東方特色。聯大開會時,以美國、西班牙以及拉美的一些天主教國家為代表的一派堅持認為,公約應該禁止一切包含人類胚胎的克隆研究。但中國、日本不認可,堅持能夠救人一命的醫療性克隆仍是可行的。這也是東方文化的反映,是一種注重世俗、注重現實的哲學,也能看出那麼一點佛教慈悲情懷。
西方非常恐懼
除了宗教傳統,人造人還是與西方工業革命相伴相生的一個話題。西方人擔心大機器時代會造出怪物和魔鬼,成為上帝和人類毀滅性的對立面。這方面,最著名的是《弗蘭肯斯坦》。這是瑪麗·雪萊在1818年寫的一部科幻小說,也是世界上第一部科幻小說。小說中,青年科學家弗蘭肯斯坦造出了一個人樣的怪物,這怪物最後卻成了殺人機器。
這便建立了現代西方文化中人類與他們造出的生物相衝突的模式。直到今天,這仍是好萊塢的最流行的主題之一。被造出來的怪人和異種生物,是邪惡勢力的象徵,最後總要被代表正義的原型所消滅。
總之,在西方人的內心深處,一種外貌酷似人類的異種存在,是不祥和可怕的。複製人也好,基因重組人也好,外星人也好,機器人也好,它們與人類的關係是緊張而微妙的。即便在阿西莫夫這樣的大師那裡,機器人也只能是人類的僕從。為此,他制定了著名的機器人三定律,以避免機器人對人類社會的顛覆。這正如同今天立法限制複製人。
因此,「克隆恐懼」便是一個基督教的末日意識、對未來的不確定感以及混沌理論等現代科學觀念互相混合形成的怪胎。這便有了轟動一時的電影《侏羅紀公園》。人工無性繁殖出的恐龍,作為一個簡單系統,它的最終表現是無法預測的。有人說:「就像把一副已洗得很徹底的牌再洗一次,你知道這樣做會改變你的運氣,但你絕不知道這樣做是好還是壞。」
既然受這種一貫思想的支配,立法限制複製人就並不是什麼新話題了。早在1974年至1975年,西方國家就曾興起一場運動,要求停止對人類具有潛在威脅的重組DNA研究,在學術界、政界和宗教界引起一場大辯論,在科學史上罕見。
對此,坦然的還是中國人。王晉康說,「以目前的技術看,複製人是不可避免的,我想10年內它必定會出現。政治家們對此是心知肚明,指望用什麼公約來禁絕它只是痴人做夢——當然推遲十年八年還是能做到的,恐怕這也正是西方各國政治家的真實用意。」
未來人類會怎樣
複製人悖論,涉及到了對人是什麼、生命是什麼的拷問。它導致的一個副產品,是西方人對人類未來的豐富想像。
因此,比起科幻作家的預言,複製人僅是小菜一碟。科幻作家早就構思出了「頭腦複印術」,不是克隆肉體,而是克隆大腦和思想。兩個長得完全不同的人,可以擁有同一副大腦。億萬人可以按同一模式思考。這是什麼社會?
總之,隨著分子生物學、器官移植和再生、神經外科學和神經生理學、遺傳學和生物控制論的發展,人的生物本性將完全取決於科學技術,與之而來,人的社會本性也會發生極大的改變。
思想比較「新潮」的一些西方科學家進而認為,這不應看著是改變了宇宙秩序或「神意」,而是進化過程中發生的新機制的表現。人工設計人,屬於特殊的「同型工程學」,它標誌著人從自然進化階段,進入到了自主進化階段。
這種進化的結局是什麼呢?地球同步通訊衛星概念的提出者克拉克描述了一幅前景:人早晚會拋棄掉大自然賦予他們的易朽軀殼,在自然形體耗損之前,就代之以金屬和塑料結構,用比盲目進化所能達到的程度更加精細而完善的電子感官去體驗宇宙。早晚大腦也會死亡,但作為知覺的物質基礎,它並不是不可缺少的。人類又會發展出電子智力。但這還不是終點。知識最終會儲存在空間本身的結構裡,思想將永久凝聚成光格,人類成為輻射狀的生物,最終擺脫物質的束縛而存在,在宇宙中自由漂流。如果「精神」再進一步發展,那就是「上帝」了。到了那時,人類再回過頭來看看早年間發生在他們祖先間的種種倫理和技術爭論,會是什麼感覺呢?
王晉康說:「當對人體的改造從『補足』(用醫療手段恢復上帝的原來設計)變到『改進』(基因嵌入、人腦晶片、器官改良)時,新人類就誕生了。複製人不屬補足,也不屬改進,正好算做臨界點吧。它引起的爭論,有趣之處也正在這裡。」
(據科技之光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