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欖球在中國怎麼還火不起來

　　年前美國NFL超級碗總決賽時，橄欖球還被大家熱議了一下，不過看一下網上關注的話題就能發現，這裡面大多數是偽球迷在起鬨，因為有2/3的人在談論碧昂斯的中場火爆演出，1/3在談論超級碗廣告大賞。在中國真正能看懂橄欖球的球迷寥寥無幾。

　　其實NFL這些年在中國做了不少推廣活動，比如請傳奇巨星科德爾.斯圖爾特到國內參加宣傳，還組織國內媒體人體驗橄欖球運動，但好像收效不大，前幾年還是中央5轉播超級碗，今年改在北京臺，而且廣告不多。目前英式7人制橄欖球已經正式列為2016年巴西奧運會比賽項目，國家體委這才急頭白臉地開始抓這項運動，同時在全運會增設此項目。抓的方式也是慣用的拔苗助長法，從田徑隊和其他運動隊找一些身體條件不錯的選手，直接送到紐西蘭集訓。橄欖球傳入中國大概有20多年歷史，最早落腳於中國農大，但至今還沒組織起像樣的國內聯賽，國家隊基本由農大校隊構成，民間只有少數愛好者和外籍務工人員業餘玩耍。是什麼原因使這項歷史悠久且風靡世界的運動在中國還沒火起來呢?

　　關於體制的問題咱先放一邊，國家體委向來是急功近利的，連很有群眾基礎的三大球現在都搞得慘不忍睹，集體項目花費高，收效慢，職業隊也把錢都砸在外援身上，儘管聯賽熱鬧，但國家隊實力下降，要把精力分給幾乎零基礎的橄欖球就更難了。

　　除此之外，大家首先想到的是人種和身體素質問題。對抗能力差是中國運動員的通病，在足球、籃球項目上都沒解決，更不要說近乎肉搏的橄欖球了。但是如果我們總把基因問題掛在嘴邊上，那劉翔也沒必要擠在黑人堆兒裡賽跑了，孫陽也別和一群白人比遊泳了。日本開展橄欖球運動一百多年了，絕對的亞洲霸主，目前在國內註冊的英式、美式橄欖球隊有上萬支，每年組織7個級別的賽事，我們一直愛在基因問題上擠兌日本，但日本人好像從沒把這看做是發展某項運動的障礙。

　　還有一個隱性原因，就是橄欖球比賽的得分方式和中國人的價值觀有些不符。橄欖球的最主要得分方式是達陣，就是抱著球跑到對方的大本營，相當於在敵軍陣地上插旗。橄欖球1823年起源於英國，那也是英國工業革命後徵戰四方正帶勁的時期，這項運動的興奮點和他們骨子裡的殖民擴張主義一脈相承，我跑到這兒，佔領了，就算贏。美國人對這種擴張意識也很有認同感，這個國家的形成就是靠佔領印第安人的土地，西部大開發奉行的也是先到先得政策，可以不擇手段的開疆拓土，誰攔著你就把誰推到。美國有26%的觀眾把NFL選為他們最愛收看的體育節目，NBA才佔了8%，美式足球完全可以定為國球了，這和他們自詡的世界警察身份有微妙聯繫。傳統橄欖球強國除英格蘭外，還有紐西蘭、澳大利亞，都是是殖民擴張的成果。再看看我們身邊的島國日本，1900年英式橄欖球傳入日本，當時正值明治維新後國力高速增長時期，日本成為現代化強國，之後他們就走上了對外擴張的「軍國主義」道路，以當年日本人的身體條件來說，他們應該有自知之明，但這項運動的DNA顯然與掌權者的野心不謀而合，正能量的傳遞方式有很多種。古希臘人崇尚運動，說是奧林匹亞山上的諸神喜歡健美身體，但統治者心裡盤算的是軍事擴張。

　　而中國的傳統文化中講究中庸、安分守己，千萬別有擴張意識，女真族有點血性，入關後也玩兒閉關鎖國了，我相信成吉思汗如果活到今天，一定非常欣賞橄欖球運動，他太喜歡達陣的感覺了。中國在歷史上屬於農業國家，小富即安是農民的本性，熱衷於存儲，我們更能理解那些落袋為安的體育項目，比如足球、籃球，眼看著魚落到網裡、果實掉進筐裡，這種得分很好理解。撞球其實也是上世紀80年代傳入中國的，怎麼一夜之間就能風靡全國，價值觀相符。中原文化講究個統一，不是對外擴張，最擅長窩裡鬥，我制伏你，你聽我的就行了，武俠們的野心也僅限於一決高下，所以像搏擊、桌球、羽毛球之類以制伏對方定勝負的項目我們也能理解，有關搶地盤的項目中國人看著就不太帶勁，基因裡沒有那種狼性。還比如英國人的板球、美國第二大運動棒球，也是靠跑壘得分，為什麼你跑到那個點就算得分呢?你得著啥了? 恩，日本棒球也不錯，瞭然。

　　個人認為橄欖球是一項輕技術、重戰術的運動，上手容易，基本技術就是傳接球，但要培養一支強隊還靠陣法演練，每次進攻都像發起一場戰役，強調協同作戰能力。英式橄欖球歷史上有傳統強隊，但很少出現超級巨星。國外也把橄欖球稱作軍球，我絕對相信它是靠英國人的殖民侵略推廣到全世界的。在英國打橄欖球是受過良好教育的象徵，上世紀八十年代這項古老運動才走上職業化道路，此前所有球員都另有一份體面職業，優秀教練員和球員能得到女王授勳。有句話講橄欖球是紳士玩兒的流氓運動，足球是流氓玩兒的紳士運動，暗指足球源於中下層工人階級，和橄欖球擁躉者根本不是一個群體。英國自古以來講究打仗時貴族衝在前面，這種精英意識也瀰漫在橄欖球運動中，可以說橄欖球員是具備很高軍事素養的，打起仗來起碼能當士官。這一點在紐西蘭有所體現，二戰時紐西蘭國家橄欖球隊(All Blacks)有14名主力在戰爭中犧牲，我相信他們在戰場上是衝在最前面的，渴望達陣。

　　中國在過去25年中青少年體質呈持續下降趨勢，吃得太好、練得太少，這與中國持續增長的經濟不成正比。奧運金牌數量和國民體質以及綜合國力似乎都沒法劃等號，那麼多小鬼在家門口叫囂，我們還在空中比劃太極拳呢。這種狀況下，還真建議國家大力發展一些有血性的團體項目，通過某種運動傳遞正能量信息，比說教管用。我們應該讓青年學會一個文明人如何利用自己的野蠻，而現在他們看到的都是野蠻人如何裝得像個文明人。

　　最後對那些為促進中國橄欖球運動發展而奔走相告的真球迷們表示敬意。

 

鄒浩川
GQ男士網專欄作者

在時尚媒體浸淫多年，敢拿村兒裡打井的錢再去買一雙鞋，面對堆積如山的襯衫、皮包和鞋，也只能給自己下一個安慰式的定義：追求生活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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