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人們都會認為秦國能最終攻滅六國,其主要歸功於使秦地上下風氣為之一新,使秦人怯於私鬥唯務耕戰,使秦國經濟實力、軍隊戰鬥力大為增強的商鞅變法。然而,秦法雖強,也要能夠堅守,才能發揮其作用,秦國能自孝公而至始皇,代代堅守秦法,不改其志更是殊為難得。這除了因為七世秦王的堅守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自秦孝公發布《求賢令》以來,秦國幾乎代代而出的名相、名將,如商鞅、張儀、司馬錯、樗裡疾、魏冉、白起、範雎、呂不韋、王翦、李斯等等。
在秦國的眾多名相之中,爭議最多的恐怕就是提出「遠交近攻」大策的範雎了。就拿他以言語相激,幫助秦昭襄王免去魏冉相位,走出宣太后羽翼,成為獨當一面的君王這件事來說,一方面有如李斯等人認為「昭王得範雎,廢穰侯,逐華陽,強公室,杜私門,蠶食諸侯,使秦成帝業」,另一方面有如司馬光等人認為「若雎者,亦非能為秦忠謀,直欲得穰侯之處,故搤其吭而奪之耳。遂使秦王絕母子之義,失舅甥之恩」。至於究竟他的功績是否能超過他的前任魏冉,歷代更是爭議不休。然而真正給應侯範雎招來諸多非議的,還是因為他因嫉妒之心,讒殺了秦國柱石白起,喪失了長平一鼓作氣滅趙的戰機,間接導致了邯鄲之戰秦國的喪師失地,延緩了秦國走向一統的步伐。
公元260年,經過三年苦戰秦國終於在長平之戰中慘勝,使趙國驚懼,諸侯震恐,正是再戰而滅趙的戰機。然則,丞相範雎害怕白起功高,壓過自己,遂以秦軍疲勞應休整為由,向昭襄王建議同意韓、趙割地議和。然而,秦趙撤兵之後,趙國並未按照約定將六城送與秦國,反而當成了合縱伐秦之資,簡直如同當年張儀以「商於之地六裡」欺騙楚懷王的翻版。一樣的,秦昭王一如當年的楚懷王,再次舉大軍伐趙,然而此時,邯鄲已做好與秦一戰之準備,其餘諸侯也明白了唇亡齒寒的道理,不再坐視趙國滅亡,滅趙之機早已失去。果然,邯鄲之戰慘敗,秦國喪師三十萬,失地三郡數十城,傷筋動骨,極大地拖緩了了攻滅六國的步伐。
邯鄲之戰中,秦王屢次請白起為將,然白起已然看出秦國絕無勝機,而且因長平殺降,趙人恨白起入骨,若再次掛帥,引來的必是趙國的殊死抵抗,因此勸諫秦昭王退兵,不願掛帥出徵。範雎因不願讓人覺得因自己的私心讓白起撤軍,成為秦國喪失戰機的主因,因而,力勸秦昭王攻趙,乃至不惜以「武安君謀反」之罪誣之。直到白起被貶出鹹陽,害怕其死灰復燃的範雎,已然窮追不捨,向秦昭王進言「其意怏怏不服,有餘言」,最終一代將星,隕落在了唇槍舌劍之下。
關於範雎的結局,據《史記》記載,因他舉薦的鄭安平率部投降了趙國,他舉薦的河西郡守王稽「三年不上計」,再加上長平、邯鄲之戰中所犯下的過失,尤其是讒殺了秦國柱石白起,他深感有罪於秦,因此主動辭相離秦,讓蔡澤代替他。然而,秦法嚴苛,舉薦非人是要「以其罪罪之」的,鄭安平、王稽之罪,皆當誅族,範雎真能抽身而出麼?在1975年出土的雲夢秦簡《編年紀》中記載「五十二年,王稽、張祿死」。張祿是範雎在秦國的名字,可見範雎最終沒能逃脫秦法制裁,結局比《史記》中悲慘的多。